风雨晦暝,雨水延绵不绝落在屋檐上,顺着绿瓦红墙罅隙而下,激起一片水雾。 外头寒风刺骨,廷尉狱中重新点起烧了一半的烛火。 几个狱卒坐在一小桌前,面前是几只装了酒水的粗碗,桌上堆着几碟小菜,面色微醺交谈毫不避讳。 “天下间的事还真是说不准,谁能想到周家竟然会是反贼,就是可惜了明珠县主这大美人.....” “嘘,小声些,人可还在后头呢。”刘二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身后的牢房。 刘三嗤笑一声,声音粗粝: “你紧张什么?她现在已经不是县主了,周家被抄,她就是不死也是当官妓的命,说不准以后我们还能去光顾光顾生意。” 他看起来有些醉了,眼睛都半眯着,微张的嘴吐露着有些腥臭混着小菜的酒味,一双眼睛往后面看去。 草垛之上趴着一个身着素缟的纤细身影,额间孝带垂落,里头昏暗,一张芙蓉面尤其亮眼,只是此刻她一双杏眼闭着,软唇紧抿毫无血色。 他看了两眼,眼睛都看直了:“还别说,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两天没吃东西了,还嫩生生的,瞧着就让人心痒痒。” 对面刘大“呸”了一声: “你倒还真敢,我告诉你,你也最多就看这么两眼,一根手指头也不能乱动。” “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城卫指挥使李大人为了查案,还曾和她定过婚约,如今她沦落至此,说不准那位大人会求了皇上恩典,让她做个外室。” “好好好,我晓得的,我也就是看两眼饱饱眼福。” 他嘿嘿笑了两句,眼神还贪婪的落在牢内,末了还是不甘小声道: “进了这里头的人哪还有出来的,何况她家犯的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李大人与公主殿下婚约才是真的,与她不过是查案不得已罢了,就算她自荐枕席也不一定.......” 牢内,周安禾安安静静靠在其中,外面对她的揣测粗俗不堪,她却好似什么也没有听见。 旁边放着的吃食已经冷了,她眼睛都未睁开,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热气。 一月前,身为监国丞相的伯父在宫中暴毙,她父亲半月前去治水遇上塌方,接下来周家被围,人人皆道周家是要谋逆的反贼,不过一夕之间,她就没有家了。 往日她最是娇气,床榻上的蚕丝锦就是硬了一分,她都觉得睡不安稳,今日在这样粗糙的草垛上,她衣裳单薄,娇嫩的身体被丧服磨的沁出血痕,指尖冷得亳无知觉,也不曾叫唤一声。 李临璋,这个名字她曾听过的。 据说他本只是陇西李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子,近几年才在亲军都尉府展露头角。 让他被天下人所知的不仅是他毒辣的手段,也因为他与昭仁长公主的婚约。 李临璋品行虽为人垢詈,这场婚约却被一众贵女们羡艳。 因为去岁春猎中有反贼突然暴起,混乱之中是李临璋替公主挡下最致命的一箭。 天下间又有几位郎君愿意替自己的娘子去死呢? 这样的情深似海,如何能不叫人羡慕。 那时她听罢只觉得难得,却不知故事里这个人就在她身旁,还成了她的未婚夫,正准备为周家的覆灭画上最关键的一笔。 只可笑她眼盲心盲引狼入室,竟愚蠢至此。 凭这一案,他官跃三品,不过弱冠就执掌皇城卫,当真可称得上一句年少有为。 牢房内只有一个极小的高窗,外头偶有雨水溅落下来一丝一丝的打在她的脸上,长睫很快挂上细碎的水珠,摇摇欲坠。 那一日的雨比今日还要大。 周家包括支族上下老小被关在府内,府内米粮不多,无论他们怎样哀求外面的人也不肯通融,只说等着圣旨下来,在此之前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族二叔耄耋之年,冒着大雨跪在官差面前求他们放些粮食进来。 兰陵如今是富庶之地,在父亲的治理下已经数年没有流民饿殍,他们不过是想求些米粮,让周家上下不至于在这丰收之年活活饿死。 可是他磕破了头,也无人回应。 她去扯他,要他回来: “二叔,他们不会通融的,你回去罢,我们不求他们。”彼时她还心高气傲的认为这一定是弄错了,只要圣旨下来,他们就会没事的。 二叔额头的血混着雨水,落在她衣袖边,凉彻心扉:“女郎啊......你要活着啊,你要活着———” 他的声音没入雨声,似是混着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