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窗户全都打开,实在太闷了。”夏张氏坐在锦榻上,吩咐道。 “夫人,左右两扇都开着呢,风大,容易着凉。” 其羽小心回了一句,端过笔墨纸砚摆上小桌,往朱砂里调金箔。 夏张氏扯了下衣领,伏到小桌前,提起小楷才写了几字,就觉得血液轰隆隆直往脑中灌入,一颗心越发得焦躁烦忧。 “夫人,刘嬷嬷不是在周姨娘处检了二千两出来吗,几处凑一凑,二万两很快着落了,您别太担心。” “昨儿清早的那一幕你也瞧见了,周府里头不知闹成啥样呢。姓周的那帮军汉好糊弄的,他能破灭周府,也能破灭我们夏府。我这一颗心,晃荡得厉害!” 夏张氏丢下笔,把素纸往前一推,伸手抚到脖颈处,只觉肌肉僵硬成石头一般。 “夫人,我帮您揉一揉吧。” 其羽上前,双手搓热,按揉起颈椎处。 “夫人夫人,刘嬷嬷在七姑娘院里发现了好多猪肉,还有一架草花檀的贵妃榻。”有小丫头兴奋地奔进来喊道,“刘嬷嬷已经在搬了。” 夏张氏惊愕地与其羽对视一眼,“一架草花檀的贵妃榻。” 其羽震惊,目光不由地挪到月白绉纱盖住的那架佛图屏上。 夏张氏的视线也跟着移到佛图屏架上,再也坐不住,从榻上下来,在屋里团团转了几圈。 “再去瞧瞧,刘嬷嬷到哪了?”其羽忙指挥小丫头道。 小丫头奔了出去。 “夫人,只是一架贵妃榻,又不是精雕细镂的千工拔步床,一两千银也就到顶了。” 其羽笑着宽解道。 “你懂什么,草花檀的珍贵,就在于它的稀有,要是一架草花檀的拔步床,那不得争破头去,这些木料子都是南面来的,一路山高水恶,运过来有多难!再说了,前儿吏部右侍郎薛府举办的赏菊宴上,薛夫人还提了一嘴,想要架草花檀的睡榻哪!这不正好吗!” 夏张氏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其羽也陪着笑了。 正说着,突然丫头跑进来大喊,“不好了夫人,刘嬷嬷带去的那些人全跑回来,说七姑娘,七姑娘……” 小丫头嗫嚅着,不敢说下去。 “快说,怎了?” 夏张氏盯住她,猛然提声喝道。 小丫头吓了一跳,飞快喊道:“她们说七姑娘用袖箭射了刘嬷嬷,流了好多好多血,刘嬷嬷怕要不行了……” 小丫头的话还未说完,那些仆妇们已奔到屋门口,七嘴八舌哭诉,“夫人,不好了,七姑娘要造反哪……” 夏张氏的眉狠狠皱了起来,听到恼火处,随即一拂袖,把小桌上摆的笔墨纸砚全都摔了下去。 朱砂溅洒开来,落在她宝相花孔雀蓝马面裙上,就如刺目的点点鲜血。 夏张氏一低头,又发出一声懊恼痛恨的尖叫。 屋门外的仆妇们齐齐后退一步,再不敢出声。 很快,她们就听得夫人冰冷的嗓音命令道:“把金洪家的叫来,还有应祥、应喜等一干小厮,到小院拿人去!一个小小庶女,还敢反了天不成!” 仆妇们大喜,纷纷赶去叫人。 没隔多久,管家媳妇孙小娥、连同她两个儿子应祥、应喜等一干七八个小厮,俱都站到了夫人面前。 “走,去那小院。” 夫人坐上轿椅,一行人浩浩荡荡、挟带着怒火冲向八宝院。 脚步杂踏,越是临近东北角,越显得众人声势繁大。 一个破落小院,显露眼前。 静悄悄的,一丝声儿不闻。 两扇小小木门歪倒在地上,院门口,踩出来的脚印横七竖八,恍如野兽过境。 夏张氏的脸色阴沉。 应祥机灵,带着应喜等七八个小厮当先冲了进去。 不一会儿,他们又转了出来,摇头奇道:“院里没有人,刘嬷嬷也不见了,地上余了好大一滩血。” 夏张氏一拍轿椅扶手,仆妇们抬着她,从那破败的木门框间行了进去。 不大的小院内,积雪凌乱,当间大滩鲜血,而在鲜血旁,那架棕红油润的草花檀贵妃榻静静落在雪地上,犹如一只凤凰敛了翅。 夏张氏再一拍轿椅扶手,仆妇们往前几步,靠近了贵妃榻。 停得片刻,她的声音再次冷冷响起,“躲?还想躲哪去?给我把她们找出来!就算躲到老鼠洞里,今儿也得给她翻出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