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曳将自己藏在了山里。 她今天没去学校,夏天的傍晚总是很长,橘红色的太阳挂在山沿上,落得很慢。 德林是一座山城,现在是最热的8月,下周就要开学了,像她待的私立高中,暑假也是可以进校学习的。不过这对大部分学生来说没什么用处,很多早就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出路,上次校运动会,办得盛大空前,甚至拉来了好几辆品牌的新型房车做路演和赞助。 八月中旬开始,老师会组织留校的学生收拾教室和宿舍,为开学做准备。 这种活说不上好坏,只是像戚温柔这样的学生每年遇上长假总要被父母带着全世界地转,学校里的活便理所应当的由他们承担了。 “这也是你们为德林一高做贡献的一种方式。” 班主任站在20厘米高的讲台上,白衬衫、黑眼镜,双手抱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学校里暗流涌动,结成了各种帮帮派派,戚温柔就是其中一派,不知道她今年因为什么没有去威尼斯划船,但她心情不好就会来找别人的麻烦。 寻曳沿着山路慢慢爬着,这里人烟稀少,是一座无名的野山。 小时候寻青建带她爬过几次,她拽着爷爷的衣角,一老一小就这样往上爬,好像时光也在脚下慢慢流淌。 但寻曳的成长之路并没有像山里的泉水一样清澈,而是遍布了斑驳的血迹。 她长得白,头发又乌黑光亮,从小学就有男生为了引起她的注意而撤凳子、在背后贴纸,还有的会用刚刚熄灭的火柴烫她的头发。看她由惊讶到恐慌,再由恐慌转到害怕的样子,似乎会让这群刚触及青春期首端的男孩子有种特别的骄傲感。 那种能够轻易掌握一个人喜怒哀乐,在一次次的欺负中得到上位对下位任意施为的快/感,会深深地印刻在他们的骨血当中。 从小到大,不断激发动物性本能。 他们是这样,寻曳也如此——一个是纵欲,一个是求生。 她走累了,找了一块看起来比较可靠的石头坐下,后背靠着树,也不管上面有没有蚂蚁,屁股下面有没有灰。 从有些旧的黑色帆布包里摸索一阵,在零碎物件的最下面,掏出一个长条的老式面包。 这山不算高,但也足以在半山腰俯瞰小半个城市。 寻曳吃饭很慢,这是在初中时老师怎么教训都改不过来的事,寻青建和她说过,吃饭要慢,天塌下来,饭也要吃好。 寻曳对一些东西有着教条般的坚持,比如吃饭这点,又比如在一次次的生活磨练中造就的一把又烂又硬的骨头。 她默默地把垃圾收进书包,不忘用草纸本将它们分隔开。 抬头看着天边,一切云和光都在奔着夕阳而去,山脚下的几道交错的巷子,几个穿着各色T恤和运动装的孩子正在打闹,有一个脖子上红红的,应该是戴了红领巾。 树叶仍是新绿色,山上的树总是很干净,即使有雾霾、下了泥雨,再来一场新雨浇灌,仍是自顾自的绿。 很旺盛的生命。 寻曳手背碰了下自己被太阳照红的脸,这边没有农田和行人,她逆着光上山,心里好像慢慢地放松了一些。 崎岖地走过几条路,寻曳扒开洞口的几条树枝,又从初入洞的地方摸出一把小铁锹,连挖带砍,算是勉强清理出了一条路。 她趁着天还没完全黑,把洞里收拾得还算勉强能落脚。夏季多雨,积了很多泥,把她之前垒好的小石床冲得摇摇欲坠。 寻曳出去找了几块石头,在看到压在最下面的一块石头上残留的血迹时,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想起了自己头上的伤口,但最起码在这个地方她不想看到。 晨光熹微时,寻曳出发了,山间早晚都有雾,清晨时分,叶子还挂着霜。 朝阳冉冉地从她身后升起,寻曳走的路影影绰绰地遍布着斑驳的树影,再往下走就快下山了,弯弯曲曲地折过几条小巷便能走到有公交车坐的大路。 寻曳停下脚步,她把头发拢起来,扎成马尾辫。她下了山,却没有回头,只让阳光洒在她的后背。她没有穿校服,穿了一身黑色的棒球服,哪怕只晒一会也是热热的。 早上没有饭吃,她缓缓蹲下身抱住自己。 她惧怕阳光,这样的存在不属于人间,更不属于她,每次伸手时似乎能感受到太阳炙热的吐息。 可是她需要,需要哪怕片刻的温暖。 摇摇摆摆地起身,尽力忽视低血糖带来的偶尔的晕眩,寻曳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 德林一中,位于德林市广文区,广文属于近几年政府大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