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娘,整天连轴转,就是为了多挣几个钱,留下我们的吃穿用度,剩下的全部寄回到老家给娘治病,给妹妹买衣服,但是她总是不把这些说给你们听,我问她为什么,她只说,她是家中的大姐,这些责任是理应承担的,她不想自己的娘亲和妹妹都过苦日子。便一直瞒着,说自己的家人只要平平安安的就行,我尊重她的选择。” 李庄说得很缓慢,似乎是在品尝陈年的佳酿,他静静地回忆着妻子曾经还在的日子。 夫妻二人相敬如宾,虽日子过得清贫,却也是快乐充实,李庄说,他这一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娶林羽为妻,最后悔的就是没能带林羽回家。林羽牵挂家人,在她走后,李庄便继承妻子的遗志,为家里人去信,若是妻子在天有灵,她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家人会为自己黯然神伤。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年,但他也坚持不住了。 于是想停下歇一会儿。 没想到林伊自己找了过来。 既然找了过来,那就没必要再继续瞒着了,将真相说出来,心中仿佛一块大石头瞬间便落地了。 林伊大脑一片空白,心中不断重复着想对姐姐说的话,那打了一遍一遍的草稿,现在彻底成了废案,林伊不甘心,跪在林羽的墓前,强忍着哭腔,说道:“姐姐,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我来见你了,谁叫你不给我写信……知道吗,娘已经不在了,她在最后也在等着你回家,你不回来,她就一直不闭眼……你为什么不回来……你为什么……” 再怎么抱怨,也只是自欺欺人。林伊将头重重地磕在墓上,送姐姐最后一程,泣不成声。 李庄扶起林伊,“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无论是你姐姐还是我,好像都没说过我们住在这儿。” 林伊啜泣着,抹了一把泪水,将自己如何找打锦玉楼,如何让厌雪帮忙找到这里。 李庄听到厌雪的名字,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他隐约记得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但到底是在哪里,他也记不得。 等安抚好林伊,她不想在这儿多留,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人——母亲和姐姐都不在了,留她一人孤独地留在世上,今后的日子,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必须得找到自己活下去的方法,带着姐姐和母亲的愿望,好好地活下去。 李庄呆呆地站在林羽的墓前,轻轻抚摸着石碑,没注意到在林伊离开后,身后多出来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男子身穿一袭青衫,肩头披着一白色绒毛大氅,气度不凡,怀中抱着一只雪貂,时不时会从他的臂弯中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来打量这个世界。 “你是谁?”李庄警惕起来,他从没见过这个男人,自己也从来没招惹过这等人上人,如此气宇轩昂的人,怎么会大驾光临自己的小茅草屋? 男子慵懒地抚摸着雪貂的小脑袋,目光全在雪貂身上,“在下是谁并不重要,在下只是来提醒阁下一件事的。” “提醒?什么事?” “阁下可熟悉‘厌雪’这个名字?” 李庄手一抖,又是这个名字,为什么最近总是频繁地听到这个名字?这个叫作厌雪的,到底是什么人? 好像看出来李庄的诧异,男子轻轻笑了一声,“无需诧异,若阁下当真与那魔头没有任何关系,在下也便不会来这里特地来找你了。” “魔头?”李庄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就是那个在五年前被七殿下诛杀的魔头百里厌雪?那个百里家的家主?可我不认识她啊,而且都已经死了有五年了,能有什么关系……” 男子抿唇轻笑,“阁下再好好想想,此前令妹对你说了什么?她是因为什么才找到这里来的?” 他循循善诱,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李庄浑身一颤,宛若被雷劈了一般,一阵恶寒从脚底涌上心头,细思极恐。 男子对李庄的反应十分满意,还特地好心提醒了一句:“世人都道那魔头已经被焚烧至死,可那毕竟是魔头,狡猾得很,竟骗了世人整整五年,在下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不得你们这些老实人被欺骗。而且——林羽是唯一丢了性命的人,那魔头,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妻子丧命,虽然七殿下救了其他人,但始终没来得及救你的妻子。” 那一瞬间,李庄就像是掉进了深渊,手脚冰凉,仿佛看见自己的妻子在魔头的手中拼死挣扎苦苦求救,但魔头却一直无动于衷,直至自己的妻子在她手中痛苦地咽下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