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扬州一遭,回到东山,心前所未有地安定下来。 尽管出门月余,回来还是要处理半人高的信件。但没了扰人清梦的应酬,读着朋友间往来书信,字里行间的牢骚仿佛都被山风带走,窗外山清水秀,入目闲适安康。 谢安将指尖信笺封好蜡印,与其他预备发出的摞在一处。又一封拆开,视线刚要落在字上,却有弦音而来,犹如石子落入一池潭水,激起层层涟漪。 佯装读信,将纸张高举,眸中却早已越过腕间数尺,落在窗边端坐的人身上。 半盏日光落在刘姝周遭,翠色轻纱笼在身上,玉手落在弦间,比照着手边音律书,一个个试音节。试对了,才一段一段地奏出来,最后连成一句的时刻,笑容惬意满足。 伴着日景悠悠,慵懒地伸个腰,将书翻在下一页,指尖抚在琴弦,又捂在唇边,慢悠悠地打个哈欠。初学尝试似乎用却不少精力,倦怠之意尽现。 很是可爱。 察觉他望,刘姝笑容顷刻间消失殆尽,神情关切道:“怎么了?” 谢安将指尖信件一扬:“看累了。夫人也不来陪我,实在难过。” 刘姝睨他一眼:“你回信,我总得找点事做,总不能研墨也要我陪着吧。不许烦我。” 谢安纳闷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刘姝一手叉腰:“你的眼睛吵到我了。” 谢安连连告饶:“好好好。” 身子侧过一半,腾出不相扰的空档,回望之际,刘姝才满意点头,继续低头摆弄自己的乐谱。 正要将心思收回,视线落在掌间,更闻弦音如小雨扑荷叶,清脆急促,圆融流转,归于深潭之中。 彻底看不下去。 谢安干脆将信纸放在桌上,一手撑着脖颈,装作垂眼半假寐,思绪游向别处。 到家第二天了。 扬州之事已了,内史新人上位,谏官向朝中建言,陈郡谢氏谢安屡召不应,应当终身在朝中禁止做官……能消停一阵子。 夫人月事,也到了第二日。 总以为成婚最当紧,但没想到,新婚夜没顺理成章地圆房,此后竟会变得如此难以启齿;每次见她疲惫入睡乖巧安然的脓样,更舍不得开腔。 眼看她不着急,着急的是他。 得了,那他再求她一次,又何妨。 求人,得先示好。 但他家小姝,于衣食住行毫无追求,新衣服若是他不管,她怕是会将娘家带来的穿到磨破;唯独好看几本书,也是随她拿,扬州都没搜罗到,更别提现在闲居东山,来源更加有限了。 写信求人帮忙搜罗吧,回信又要许久。 时不我待。 他很少有自觉无用武之地的时候,在她面前,却总觉得没办法。 有时也奇怪,他的过去,她根本没参与过,凭什么他就得双手奉上全部,还嫌不够她看。 但当他目光总是落在她身上,被她一颦一笑撩拨的时候,就实在心甘情愿,陪在她身边,分享她眼里的风景,参与其中。 就像是遇到她以前,他从未想过婚事;成婚之后住在家中,那事也总在脑海盘旋。 再这么下去,就算他原先身强力壮不需要补,憋大半个月,谁知道以后呢。 弦音如激湍将他困在当中,琴音乍歇,像水流尽述升腾。 乐声乍歇,刘姝凝眉唤道:“安石!” 谢安笑起来,眨眨眼应。 “不许再看了!不然我就去前堂,不陪你了。” 谢安装起委屈道:“夫人不给抱也就算了,怎么还不给看了。” 刘姝一手扶在额头:“你真当自己眼神不吵人么?” 谢安换只手撑着下颌道:“还请夫人谈谈,如何吵?” 刘姝虚着眼瞅男人道:“呵,被你看着,就像被豺狼虎豹盯上,感觉逃也逃不脱。不只是现在,还有在修禊的时候,更早,探监的时候——” 谢安诧异道:“原来这不是含情脉脉,倒像骚扰了?” “含情脉脉?不怀好意,诡计多端,全在算计才是。” 谢安装起来:“夫人这话让安石好生委屈。” 刘姝冷呵一声,指着他手边两叠未送出的信:“那你说,信都放了两叠,怎么还不叫秉文送?” 谢安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怎么我写信不发,夫人还有意见?” 刘姝嘁一声答:“你也就诓诓旁人吧。当我同你成婚之后不识夫君为人么,你压根就是拿那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