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萧让尘的迎面相遇,并没有耽搁宋辞太久的时间。 事态紧迫,她自有一套处理的法则。 纤细的身形越过他,继续向前赶路,慌乱中倒也显得有条不紊。 他则是重新戴好面具,默契地跟在她侧后方,与她共同前行。 “我们去哪?”他低低发问。 在来寻她之前,萧让尘原是“中毒昏迷”,身处清晖别苑“潜心养病”。 背地里,却因担心她而坐立难安,尤其是听底下的人说她又重返宋家……她在那个家一向讨不到什么甜头,寡不敌众。 想着往后能陪伴护佑她的日子不多了,萧让尘咬咬牙,终还是铤而走险,安排好府里的事宜,戴好面具从小门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溜了出来。 好巧不巧,在去宋家的途中撞见了她。 宋辞无心细想他为何在没有通信往来的情况下,避开食肆,径直来宋家找她。 她并非什么人间聪颖绝伦,却也不是傻子。 念他耳目通达,安排些人手在她身边留意动向,这也是有的,所以便言简意赅,只解答了他的疑惑,也表明了接下来的去向。 “我二妹妹宋韵,被宋朗山宋贤卖给了一个老头做妾。他们的人来抢亲,还打伤了我母亲和三姨娘。” 她行进当中轻叹了口气,不知是因疲累还是什么,唯独那对眼眸,依旧晶亮坚定:“我不管有没有父母之命在前,也不管在外人眼里,这件事的道理站在哪一方……总之我就是不认同那样一个盛放如花般的姑娘,就这样草率的被蹉跎完一生,更咽不下母亲和三姨娘无故遭难的这口气!” “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讨一个公道!” 萧让尘阔步跟随上她的步伐。 他个子高,袍下的腿迈开一步近乎抵得上她的两步,追上她并不算什么难事,看上去半点忙乱全无。 听完这番话,他不着痕迹的沉了口气。 那曾是怎样一个立于混沌之地却毫无败绩的人? 他稳坐高堂,而高堂之下,兵荒马乱,泥泞不堪……那些宋辞听说过或是没听说过的,他都早已司空见惯。· 过去当火没有烧到自己身上时,他可以不认同,不理会,装聋作哑。久而久之不认同的事,也会被默认成一种理所应当。 毕竟他不是神,他没办法去更改普天之下持权凌弱的风气。 不能,也不想。 除非……这把不识天高地厚的火顺着风丝蔓延,逐渐烧上他目所能及的窗纱、帷幔、衣摆…… 如此,事出关己。即便他默认了这种风气,对现状麻木。可只要是她,他便会发散心中仅存的正义与良知,去支持她,帮助她。 “知道是谁的府上吗?”听他的口气,俨然已经从碰巧会面,转变成了与她同一阵营的战友:“仅靠我们两个,恐怕没办法将人救出来,搞不好还会陷在里面吃亏。” “这样,我调派些人手过来。”他停住脚步。 宋辞察觉到目所能及的侧后方一空,止住疾行,缓缓回过头。 隔着那道朴素无华的木头面具,它厚重笨拙,将所有质地纹路无余的展露在表层……从某些方面来讲,竟远比他来的更加真诚。 她想了想,沉眸:“不用了。” “以你现在的处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因为我,破坏了你的大计划。” 萧让尘小幅度左右观望一番,将她拉到巷边,压低声线:“北境能识得我麾下亲卫的人很少,即便认出了,他们也都知道你是我的朋友,我的手下听你指派,来帮你的忙,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而我混入其中,毫不起眼,谁又能想到我的身份呢?” 宋辞打定了主意,摇摇头:“百密终有一疏,你应该比我更能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我虽孤身一人,但成就是成,败就是败,总不会比把你搭进去更得不偿失。” “所以我的建议是,你不要去。” 萧让尘思忖片刻,随即直直看向她,透过面具,映现出一抹如亘古般永恒的曜黑。 “我特意在别苑筹划好一切,为的就是能抽出身来……再帮帮你。”说至此处,他喉头略哑半分,待重新开口之际,语气已然不由分说:“我会替你解决好这件事,也会顾全大局,你不要管了,我来安排,一切尽快。” 萧让尘问了她关于抢亲之人的身份和信息,然后短暂离开了片刻。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转瞬他便回来了。同样的装束,可布衣与面具之下的情绪,显然较适才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