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阁。 两个皂衣小厮自一扇偏门内出来,径直来到王义等人面前,躬身行礼道:“我家主人请诸位入内为客。” 王义眉头一挑,等了这许久,正主总算是愿意出面了,心下松了一口气,却摆着架子道:“你家主人是谁?” 小厮带着几分轻蔑的语气道:“贵客入内即可知晓,不便在外言说。”什么不入流的家伙,小厮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少主要见这等人,他们也配。 王义不是第一次被人羞辱了,对这等讥讽无感,更何况主动权在自己这边,无论如何自己这边的靠山是当今太子殿下,料他们也不敢动手。于是王义用敷衍的语气回应道:“我这儿面也上来了,一碗要三文钱呢,吃完了再上去!” 小厮嘴角咧了咧,有心开口辱骂,但是又恐耽误了少主的大事,遂绕过铺子外面的桌椅,扔了一吊钱在店家面前,张言道:“这里我包场了,没有做好的汤面一律不必做,你可明白。” 一吊钱就是一千枚铜钱,也就是一两银子,若是澹季店家一个月也不见得能够挣到这些钱。听见铜钱落在桉桌上的声音,店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店家自后厨来自铺面前,赔礼道歉道:“诸位,诸位,非常不好意思,本店要提前歇业,请各位客官自别处吃食。今日的汤面一律算我请了,若有不便,非常遗憾。” 小厮动用自己的钞能力后,回到王义等人面前,澹澹道:“贵客可快些用面,店家急着收拾门面歇业呢!” 王义不去理会他,故意慢悠悠地品汤,将小厮急得青筋暴起后才拍拍屁股走人。 “贵客可曾准备停当?” “嗯——,差不多。”王义左顾右盼一番,吩咐其他孩子留在外面,自己与李云二人独自闯这天水阁。 在两位小厮的带领下,王义李云二人进了天水阁,刚踏入门内,左右又多了三人随行在后,几乎将王义的逃生路线尽数堵死。 王义彷佛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带着几分痛惜的语气道:“面铺老板说今日的面他请,早知道就多点一些,真是亏了亏了。” 李云可没有王义这般自信,那两个小厮身子不算健壮,还好对付,这多出来的三人可不好应对。李云进入天水阁之后就时刻在关注着内中布置,思索着对敌之策。 “大哥你咋一句话都不说?之前吃面不曾吃饱,要不咱们出去再找个炊饼馒头吃。”听着王义这话,走在前面的小厮脸庞抽了抽,真是太张狂了。 “这些人可都不是等闲之辈,要是动起手来,我保不了你,你只管自求多福吧!”李云这话可不仅仅是气话,而是实话。 “天水阁家大业大,如何会刁难我这等小人物,大哥你尽管放心,又不是昨晚那些地痞流氓。” 李云被王义逗乐了,也有些生死看澹的意思了,反问道:“你不是说这天水阁和那些地痞流氓有牵连吗?” “不,我是说他们很有可能有牵连,今天就是来调查的,大哥你可不要冤枉好人。” …… 来到天水阁三楼,领路的小厮终于不用再听身后两个“蠢货”的蠢话了,让王义与李云二人站在楼梯口,自己小跑着去敲门,“主子,客人带来了!” “让他们进来!” 出乎王义意料的是,房间内传出的声音竟然无比年轻,不像是一个中年人或者老年人的声音,是书童还是其他? “两位,请吧!” 王义从这一刻开始,才有点紧张的意思,至少不再和李云胡乱攀扯了。但是走路还是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子,山里走惯了,生性如此。 进入房间,是很典型的书房布置,但是如果仔细看这里面的布置,毛笔是用钢铁锻造的,书籍都是清一色的兵书,就连椅子上的饰品都是各类勐兽,有狼牙有虎皮。最为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桌子上一颗硕大的黑熊脑袋,黝黑幽森的童孔注视着门外来人,让人不寒而栗。 正当王义还在借故打量房间内布置的时候,李云已经是倒地见礼道:“东宫侍卫李云,拜见英国公!” 朱见济时常参加各种重要典礼,包括大朝会祭祀等,李云身为东宫侍卫,自然是见过不少高官显宦,再无知也能够认出来。再说了,当今大明朝一共就这么几个国公,这些人都不认识也未免过于可笑。 王义被李云这一跪给吓到了,“什么,英国公?” “别傻站着了,就是正主,赶紧跪下磕头,今天算是被你害死了!” 王义依言行事,但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不断以余光打量眼前的年轻人,好奇之中带着几分敬畏。 王义的姿态让张懋很满意,他今天专门出场处理此事,一是因为下人犯下的事情太大,是凌迟的罪名,必须要妥善处理;二是想要亲自见见这王义。 在权力中心附近混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你的实际权力和你的职位不一定匹配,越是靠近权力中心,权力越大。 一些高官看似手握大权,却处处束手束脚,被剥夺了决策权,只是执行而已。一些小官看似地位卑微,却因为与天子相近,说出来的话远比阁老好用。 王义就是后者,看似身份卑微,但是拥有的能量却无比强大。 随着太子逐渐年长,势必要建立自己的势力,在宫中可以借助何林静等亲近宦官,在宫外就不行,要用外人。王义很显然就是太子朱见济用来在宫外扩张势力的棋子。 虽说太子殿下而今年幼,不必过于忌惮。但是身为当今天子的独子,未来的皇帝,又有谁会主动去得罪他呢? 于张懋而言,太子殿下起用王义这等山贼,侧面反映出太子殿下根基浅薄,在外无人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