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济打着再下西洋的名义在京城鼓励权贵们参与其中,不出意外地,不少言官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一样纷纷上书弹劾,指责此事耗费国帑,于国大害,便是于谦等人也不支持朱见济,至少没有公开表态。 不得已,朱见济只能够抽出时间来特地和他们解释此事,“再下西洋,利者三,一则裁减之军可参与其中,免得为祸乡野;二来海外珠玉金银入中国,国不加税而民用饶;三者控制南洋并西洋,广地无算,万国来朝。若是不下西洋,裁减下的数十万大军回归城乡,更无半点田地,岂不是逼他们上山为寇。海外金银不入中国,朝廷开支不足,最后交税的还是百姓。” 朱见济刚说完,都御史林聪就跳了出来,道:“不然,本朝以农为本,再开西洋势必兴师动众,既要打造战船,又要调兵遣将,到达各国之后还要大开恩赐,伤农尤甚,而今国用本就不足,根本没有这么多的钱财再下西洋。二来海外风高浪急,若是遇上风暴不知折损多少,微臣恐金银不入而军士先损。臣闻天地财富自有定数,海外金银珠宝得之不为多,失之不为少,陛下修仁养望,远国自来,何必兴师招徕;若能勤俭自守,财用自然不虞。” 此后,百官你一言我一语,生怕错失了表现机会。作为一个农业王朝,向海外扩张这事绝大部分的人都觉着不靠谱。 这些言辞朱见济这些天听到的看到的已经太多了,早就已经免疫了。朱见济不知道林聪所言是真的真心为国,还是沽名钓誉。或者二者都有,但是那也不重要,反正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对策。 “太祖之时土地八百万顷,而今不过是四百万,削减强半,是呀,天下财富自有定数,朕倒是想要问问,这田都到了谁人手上了?朕可是把皇庄都分划出去了,结果呢?这田地也不见增长,若是你们当中有人能够把土地从豪强劣绅的手中收回来,朕如何会想着下西洋,还不是你们逼得。” 底下一片沉寂,朱见济对着林聪道:“林爱卿若是有这个胆子,现在便许下军令状。朕要求也不多,豪强劣绅侵吞土地四百万顷,朕只收回其中四分之一,你有这个胆子接下吗?” 林聪的语气弱了三分,回道:“此事事关重大,陛下若是愿意交付微臣,臣必誓死效力,为国除贼。倘或不成,愿自囚回京,听候发落。” “你办不成这事,”朱见济摇了摇头,丝毫没有给林聪面子,“若是能够办成,朕早就去办了。” “在场的都是国之栋梁,一国干城。只是问题不在于你们呀!问题在朕身上,登基日浅,威望不足,号令不出紫禁城,如此大事如何可做得,下西洋一事朕心意已决,诸位爱卿就不必再劝了。其中功过朕一人承之,不劳诸位费心了。” 说罢,朱见济对一旁的许源道:“退朝!”竟然是直接离开了,留下百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诸位阁老为托孤重臣,今日场面便不开口说几句吗?”林聪一脸的不可置信,质问胡濙等人道。 户部尚书陈循瞥了林聪一眼,这家伙脑子有问题吧,“说什么,和天子请缨去清查土地吗?林御史可不要随便接差事呀!” 其他老臣更是丝毫没有理睬林聪,直接退下了。 林聪不忿,抓着于谦的袖子道:“于少保,先帝最是信赖您,驾崩之时也是将家国重事托付于您,眼下连您也不劝谏天子吗?” 于谦澹澹回应道:“某责在兵部,下西洋一事非分内之事,不便言之。”说话间,已经是抽开了袖子,告辞而去。 朝堂的闹剧很快就结束了,但是风波并没有结束。至少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下西洋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再也不可能逆转了。天子将之视为提升自身威望的一大举措,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阻拦,那些个卖直求名的除外。即便是看似最痛心疾首的林聪,在退朝之后也不再提及此事,缄默不言。再闹下去,眼下的位置都保不住,林聪好不容易才回到言官位置上呢。 而下朝的朱见济则是直奔吴太后的寝宫,如今皇家内库为吴太后所掌控,朱见济想要干成这件事,少不得吴氏的支持。 寝宫内,朱见济和往常一样见礼,吴氏早就听到了风声,语气并不好,“天子好生威风,原来还记得宫中还有我这个老婆子。” “祖母说得这是什么话,孙儿怎么会忘了您呢?” “那下西洋这事你怎么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如今和朝臣闹得这般不悦,徒为天下耻笑。你以为你有太宗的威望吗?能够压制下所有的不满吗?一个毛头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如今整个大明朝,能够用这种语气训斥朱见济的也就是吴氏一人而已。朱见济唾面自干,抹了抹眼睛,带着几分哭腔道:“孙儿无奈呀!满朝文武无一人愿意清查土地的,如今朝廷所掌土地不过四百万顷,不过是太祖时一半。地方水旱要赈济,边军禁军要供养,朝中百官要发放俸禄,这无时无刻不要花银子,可是孙儿也不是会点石成金的神仙,哪里能够找出银子来。眼下朝中冗兵日多,必得裁减一批,否则根本抽不出银子来,孙儿也是无奈呀!” 说着,朱见济心头的诸多委屈一起涌上心头,豆大的泪水一时间纷纷滚落。这皇帝哪里有外人想象之中这么好当,若是谁这样觉得,朱见济大可让他当上几日试试。 “走走走,在外面看着,站着和木头似的。”吴氏将下人赶走,虽然天子涕泣这事已经被他们看去了。 待下人退下,吴氏才起身安抚朱见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