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发出去一百份空白任命文书,朱见济这手笔不可谓不大,需知明朝一次科举,少的时候一百余人,多的时候也就是三四百人。 山东人再怎么擅长科举,哪怕南北不曾分榜,也不可能一口气考上一百人。朱见济这要不算开恩,什么算是开恩。 不出意外地,有人站出来表达反对意见,是吏部尚书王文,他道:“数千举子哪怕是十年寒窗,落榜者也不在少数。进士身份岂可轻易予人,陛下此举,此举似有——” “似有什么?” 王文一头扎在了地上,“似有卖官鬻爵之嫌!若是要奖励军功,自有军爵,若是要赏赐民户出粮,本朝自有法度,赐匾嘉奖皆可为之,授予进士出身恐开卖官鬻爵之先,贻害无穷。” 朱见济轻笑而已,看着王竑道:“王大学士觉得你会卖官鬻爵,公器私用。你还没有办事呢,就被人弹劾了,现在明白此事有多难办了吧。”朱见济言语之中满是调侃之意,好像此事与他无关一样。 王竑朝王文保证绝不会贪污腐败,公器私用,会秉公执法,为国选贤。但是显然并没有打消王文的疑虑。毕竟这可是一百份进士文书呀,哪怕其中只有五十个文进士名额,那也不是小数目了。 场面就僵持在这里,朱见济对王文道:“大学士可明白朕为何要赐予这些文书?” 一直趴着的王文终于抬起了头颅,疑惑道:“难道不是收买,咳咳,聚合民心,让百姓志在输运,为国效力吗?” “不错,是有这个意思,但是女真之患除去,辽东日后治理总是需要人手的呀!再者朕打算迁徙一批山东百姓,还需要他们出力。” 王文涕泣落泪,请罪道:“老臣愚昧,不识上意,妄加揣测,违背天心,甘请死罪。”说罢便是长跪不起。 朱见济亲自下殿将王文扶了起来,道:“先生为国进言,忠贞之心天地可鉴,朕不可一日无之,如何会赐罪呢?” 王文感激涕零,谢罪连连。大殿之上倒是上演了好一出君臣相知的好戏,其他人哪怕是知道这是演的,也纷纷以衣袖擦拭眼泪。在大殿一角的史臣激动地落笔写下眼前一幕。 安抚罢王文,朱见济回到了殿上,道:“女真之患消弭,朕决意于辽东设辽东布政司。山东地寡民多,百姓患之,正可迁徙一批人北上,王竑,此事你也上心帮办着,凡是迁入新土者,赐田三十亩,免税及除徭役三年。” 经过之前的那场表演,眼下倒是无人出面质疑。朱见济进一步画下大饼,“辽东为布政司,辽北也绝非化外之地,朕势必收入治下,日后北直隶、陕西、山西、河南各省也可迁徙百姓入辽北,到时候自会有进士文书下发各省。”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心情已经是极度愉悦,特别是北方出身的官员们,一想到未来几年自己的同乡子弟将大批入仕就忍不住开心。 食鼎内的羊肉很快分发下去,众人大快朵颐。舞女乐师随之上殿,丝竹管弦奏响,美人翩翩起舞,朱见济赐群臣酒,群臣敬酒不绝,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 曲终人未散,朱见济最后借着些许酒意道:“王竑!” 本就是场上焦点的王竑连忙答应道:“微臣在!” “这食鼎朕便赐你了,今日共你同餐肉,日后失职不轻饶。若是前方的将士吃不上粮食,你自己跳入食鼎内,免得朕赐罪;若是地方官贪腐成性,贪墨军费,你也给他扔进这食鼎内。辽东战事不歇,非有朕旨意,这山东不许一粒粮食流出省外,违者皆投诸食鼎烹杀之!”天子这是给了他便宜行事的权力,王竑自然登时谢恩。 朱见济又对许源道:“将看守大殿的侍卫传召来。” 许源不知道朱见济什么意思,但是自己只管遵照执行便是。 很快看守乾清宫的侍卫就入殿回命,朱见济指着王竑道:“你四人跟着王竑,若是王竑无能为事,就亲自监刑,而后回来赴命!” 四人异口同声道:“小人领旨!” 这天子不像是开玩笑呀!王竑心头凛然。 再之后,朱见济说了一些场面话,无非是要群臣兢兢业业,勉力为国,协力完成这项任务。就这样,这场晚宴结束,留下来满殿的杯盘狼藉。 出殿的王竑并没有和其他官员走在一起,他一肚子心事,加之不喜饮酒,虽不是滴酒不沾,但头脑清醒,冷静分析思考着局面。 王竑不去找别人,人家却会来找他,吏部尚书王文刻意靠近道:“公度今晚甚得上心,日后前程似锦呀!” “大学士说笑了,山东诸事繁琐,未尽全功,岂敢言飞黄腾达。再者说某志在为民,进爵非本愿。” “呵呵,”王文低笑两声,懒得戳穿,说起了正事,道:“陛下赐下空白任命文书,公度打算如何遴选人才?” “前番在大殿内不是说过了吗?某定会秉公办事,绝不徇私枉法。” “眼下你身上担着的责任重,陛下交付以国事,固然给予了你不小的信任,只是你也要学会自保呀!”王文说了一通没头没尾的话语,不过王竑听懂了,无非是王翦萧何自污故智罢了。人不能够太完美!总要留一些把柄才好。 王竑沉默以对,王文复笑笑,不再言语,先行离去了。 此后,其他与会之人也凑了上来。他们之中有山东出身的,自然是想方设法推荐自家子侄,希望能够混一个进士出身,哪怕是没有文进士,能够有一个武进士也不错。 王竑不厌其烦,说着自己身子乏了,疾步远去,不与这些人过多交谈。出宫之后,王竑更是让车夫尽快驾车。 “老爷今儿个是怎么了?不是说陛下有重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