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王四娘并不畏死,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中幼女,我答应分出几缕煞气在上头替她看顾兰兰,而她借我半具肉身,让我能够进这井下幻境,寻我娘的下落。” 陆令遥沉默片刻,道:“节哀。” 乔芸眼中含泪,却笑着摇了摇头,“还未多谢仙君二人入镜,让我知道了真相。我这些年一直在幻境中寻我娘的下落,却不知她早已......也好,早日往生,总比困在此处肉散魂消的好。” 乔芸压下喉间酸苦,眼底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冀,出声问道:“仙君可否告知我,我趁那夜妖邪来袭,逃出桥头镇后,镇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整个镇子都不见踪影了?” 陆令遥一愣,“你没看见之后的事?” “原本那日我被强留在厅中,并未如同仙君一般回房,自然也没有碰上娄景,因而我根本不知道我娘与哥哥的事,骤然听闻,一时气急便想夺了身体问个明白,之后就再也进不去了。” 记事珠的回溯只到乔芸被刘家兄弟救到沙湾村那一刻便戛然而止,可神物难得就难得在它并非只是简单重复一个人的记忆。 尽管往事不可扭转,但陆令遥这般被持珠人带进去的局外人,神识多换几具身体便能拼出个事情的大概来。 屋外混沌一片,看不清绕村的山水,连神祠那头连绵的屋舍都模糊不清,仿佛镜花水月,一击则破。 陆令遥没回答她,反而看着窗外,说起了别的:“这幻境做的精巧,仿佛将外头那沙湾村直接拓下来一般,只可惜除了金像和香火,全是假象。” 乔芸若有所思,道:“也不尽然,他们以瘟疫为借口,让村民将活人丢入山间自生自灭,可实则全掳来这幻境中做了活人香,他们可不是假象,而是实打实的活人。” 陆令遥摩挲着袖中的革带,问:“这所谓的瘟疫蔓延得快吗?一下子便将沙湾村变成如今这般人丁凋零的样子了?” 乔芸回想了许久,“似乎不是,一开始只有两三人,他们死后过了许久,才又有瘟疫出现的苗头。” “哪三人?”陆令遥顿了顿,“是否是在神祠中做神使的那三人?” 乔芸“嗯”了一声,看向陆令遥道:“仙君的意思是?” 陆令遥唇角牵起一抹冷笑,“若我没猜错,那人原本只是想在沙湾村选几个八字适合的人去做生桩,而后又不知从哪里得来这燃尸烧魂的邪术,这才起了给自己添香火的念头吧。” 乔芸不解道:“何谓‘生桩’?” 陆令遥不忍地看了她一眼,即便她于相卦一道学艺不精,也能看出乔芸生来富贵,八字禄旺,本是个否极泰来,半生顺遂的好命格。谁知遇上个擅涉凡人、溺惯子嗣的缺德神仙,如今家破人亡,故土成灰,连魂灵都成了不得转生的煞。 她答道:“那人搞了个聚阴镇煞阵,或许是阵图不全,没能将那只血煞彻底镇住,只好寻几个生桩...” “阵中虐杀,以怨祭怨。” 陆令遥一字一句如数九寒风,听得人不寒而栗。 乔芸垂眸默了许久,一时脑中闪过许多情景。 她重伤濒死,被刘家兄弟所救,受王四娘悉心照顾;她郁郁不乐,幼小的兰兰便时常变着花样逗她开心;她为流言所累,被村内指成瘟疫元凶,可王四娘从未怪过她...... 还有她不知所踪的姑姑...... 乔芸闭了闭眼,僵硬着身子起身重重一跪,垂首便说:“是我无能,便是成了怨煞也无济于事,连仇都报不了。” “一个村子再怎么人烟浩穰,又能经得住这活人香烧几年,他尝到了甜头,到时候必然要将手伸到别处去。” 她俯身叩首,痛声道:“只求丹霄仙君怜悯众生,诛了那邪神吧!” 陆令遥将她托起身,“你放心便是,我同那老东西有旧怨,让我发现他造下如此大孽,我岂会放过他。” 乔芸正要道谢,又听她说:“你既然可以随意进出,就把王四娘这半具肉身先带出去吧,否则幻境一破,她只怕受不住刘柱生的模样......” 乔芸连忙应了是,起身便朝屋外井口走去。 才关上门,陆令遥身后就传来萧炽懒洋洋的声音。 “这纸人怎么什么话都信,她一团煞气,已经死无可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把她支开?” 陆令遥回头一看,“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出声?” 萧炽坐起身,正要回话,视线突然在陆令遥的袖中一凝,他僵硬着脖子垂眸看向自己空荡荡的腰间,眼中竟缓缓浮上一丝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