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用膳的时间,管家向她说起一个好消息:“方才听下人们讨论说,得怪病一直昏迷不醒的袁五郎忽然醒来了。到底是年轻人,一醒就闷吃了三碗饭,精神也不错,喜得兰娘子奔走相告,把家中饴糖都取出来,全送与孩童分了。” 他原是想以袁五郎做例,哄得她开怀,也能多吃一些。 可叶鹤衣听罢却因短暂失神,竹筷在碗壁上轻碰撞出一声脆响。 那个咒偶与袁五郎的病果然存在联系——那么自己想起的话语就是真的,袁五郎的病症大概率当真是自己兄长所害。 想到这里,她本就浅浅的食欲越发不振。 然而思忖片刻,也着实想不通,自己平凡、只懂农事的兄长怎么会知晓这等隐蔽的害人法子呢。 ——可如果不是他,他又怎么能告知自己解救的办法? 问题的答案大概率存在于她记不清的回忆中,可惜叶鹤衣仍然被隔绝于浓雾外,无法触及真实。 搁置下筷子,她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兄长与此事的关系,但还是向管家叮嘱道:“让下人去仓库中取出些温和滋养的山参一类补身之物,给袁五郎送去吧。” 管家困惑地看向她。 叶鹤衣虽然心善,多数时候都不吝向他人提供帮助,但少有动用庄中家财的时候。 毕竟她心知肚明兄长积攒家业的不易。 “这件事是我与哥哥亏欠袁五郎,必须予他弥补,等他身体好些,就将庄中部分田地的地契也送与他作弥补吧。” 叶鹤衣含糊地讲明因由,管家虽仍然不解,但不欲强行逼问憔悴的小姑娘。 点头同意完,看着她碗中浅凹下一块儿就不动的白米饭,劝她道:“旁的事且放一边,我会去做,你多吃些养好身体吧,这是最重要的事。” 叶鹤衣抿抿唇,不希望辜负管家的关心,到底硬撑着多吃了半碗,等到隐有反胃感再吃不下时,才歇下碗筷不再用。 她的记忆混乱,偏偏藏在心中的事涉及叶鹤书死后的清名和晏予安自陈的杀人罪孽,不适合与庄上其他人分享。 因此即便当着庄上人的面不会表现出太多伤感,心情也是成日郁郁不乐,连带神魂伤势的恢复速度都极缓慢,整个人无可避免地消瘦下去。 原本还盈着些肉感的面颊彻底失去弧度,更突显出小巧面庞上一双大大的杏仁乌瞳。 可惜这双曾经透亮清澈的眼眸经这段时间多番变故,如溺在幽深古井中,再露不出任何光。 不过就算精神状态再差,叶鹤衣也强支起病体,同管家一起筹备叶鹤书的葬礼。 她认为这是她能为兄长做的最后一件事,因而许多可以交付下人完成的工作,她都要亲力亲为。 这日叶鹤衣正登在梯子上,将白绸挂上门框,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问:“这里是叶家庄吗?” 一路询问人方向,江小采终于找到地方。 可由于叶家庄明显正在筹划丧葬仪式的布置,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叶鹤衣的动作微顿,回首一看,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张熟悉的清秀面容。 只是记忆的模糊和缺失,导致她见故人都如隔一层云雾,不太确定地轻声喃喃道:“小采?” 江小采先前望见她单薄的身体被笼在一身白色丧服中,没能认出她来。 听到她能叫出自己的名字,才仔细地定睛一看,顿时惊诧地叫出声:“鹤衣,你这是病了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叶鹤衣才从梯子上下来,就被她捉住双手握在掌心,咋咋呼呼地心疼道:“呀,手真的好凉,怎么回事啊,病了怎么还要干活,你家待你太坏了!” 然而下一刻想到这庄园的丧葬布置,意识到可能是叶鹤衣的亲人离世,江小采忽然哑了声,歉意地看向她,放低声调:“对不起,你家中出现了什么变故吗?” 叶鹤衣了解她仅是性情率直地发问,并无任何恶意,自然不会责怪她。 倒是因江小采合捧住她的手,给予她温度,不止身体暖洋洋的,连神魂的阵阵刺痛感都不知是不是错觉的有所减轻。 念起自己曾经许诺江小采要与她同入秘境,叶鹤衣误会了她的来意,答道:“我与哥哥相依为命长大,情谊甚笃。如今他离世,我必须等到安葬他之后,才能与你去取道果,大约还有......” 她心中默默计算着已经定好的叶鹤书下葬时间距今还有几日。 江小采却反应过来,瞪圆了眼,打断她的话:“说什么呢,我可不是来催你和我去赴险的,咱们说好,我先教你如何修仙,我把笔记都给你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