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痞这番话,并非空穴来风。 张家是景县城有名有姓的乡绅大户,俗话说,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县丞,张二痞的爹在县丞的位子上已经做了三十余年,可见根基之深厚。 张二痞没什么学问,最大的兴趣就是逛青楼、摇骰子。他和李高炎就是在青楼结交的。彼时两人为了一个妓子争风吃醋,李高炎得知他是县丞之子,有意攀附,便主动退了一步,两人自此相识。 凭借祖上的荫德,转了十八层关系,张县丞给儿子捐了个秀才,送到翰辰书院读书,盘算着哪怕将来考不上举人,也能和未来的举人老爷们打打交道。 结果刚来没多久,书院就收了一个乞丐! 既是乞丐,怎么可能通得过书院的入学测试?定是那苏家商户塞了钱走后门送进来的! 张二痞一心想为李秀才出口恶气,每每下学回家后就跟他爹吹耳旁风,说什么现在的小商小贩们简直无法无天,企图将手伸进书院,连乞丐都能读书了,读书人的尊严何在?! 张县丞一听,这还了得!士、农、工、商,商贾属于末流,岂能因为有两个臭钱就插手书院之事?就连他堂堂县丞,也是先给儿子捐秀才后才送到书院的!于是连夜派人将外出讲学的山长请回来,欲一问究竟。 今早张二痞出门时,正巧碰见山长去他家拜访,算算时间,事情应该已经交代清楚了,说不定山长回到书院第一件事就是将小乞丐除名! 想到这里,张二痞鼻孔朝天,一脸嚣张,“小乞丐啊,我劝你赶紧收拾东西,一会儿山长回来,就该带你去办退学手续了!” 李秀才闻言,眼底的笑意挡不住,心想我看你顾南言还如何嚣张?! 自那日见过苏紫萍,他就再也忘不了,每次做梦都梦到。梦中的苏紫萍不似那日牙尖嘴利,而是温婉可人,小意柔情,以至于醒来后鼻尖萦绕的都是幽谧的桃花香。那身段,那样貌,就是丽春院的花魁都得靠边站!只要对付得了顾南言,苏紫萍迟早是他的! 越想越兴奋,于是双手抱拳道:“还是张兄靠谱,待这碍眼的乞丐一走,我请兄弟们去丽春院吃酒。” “这顿酒我们吃定了!” 几个狐朋狗友纷纷起哄,爆发出猖狂的笑声。 顾南言自始至终没给他们一个眼神,脊背如松端坐在书桌前,认认真真地温书。 李秀才几个人眉飞色舞,越说越起劲,仿佛下一秒顾南言就会被扫地出门。其他人则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看向顾南言时或幸灾乐祸,或事不关己,只有少数几人面露安抚之色,只是碍于张二痞的面子,没敢多说。 那几个人曾和顾南言交流过学术思想,对顾南言的学识见解很是认可,甚至有的地方,顾南言的想法比夫子的思路还要清晰。这样的一个人,就算没有功名,也不至于通不过书院的入学测试。 而没和顾南言交流过的人,以李秀才为代表,则先入为主认为一个乞丐不可能懂学问,不屑与顾南言对话。 气氛越来越混乱,乱吵吵的赶上菜市场了。这时,人群里不知谁说了句“山长来了!” 原本围在一团的众人顿时做鸟兽散,迅速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如鹌鹑一般,缩着脑袋假模假样地念书。 门外,身着古青色长袍,手握一捧竹卷的老者自林间小径款款而来。老者约莫五十上下,下巴处蓄着一撮三寸长的山羊胡须,眼神凌厉,不怒自威。 这便是翰辰书院的山长。他是景县本地人,进士出身,刚正不阿,不屑拉帮结派,做了一辈子翰林院编修,修书不计其数,是景县城乃至河间府备受尊敬的知识分子。 李秀才几个人脑袋缩在书后面,彼此挤眉弄眼等着看好戏。 出乎意料的是,山长并未多言,而是像往常一样,平静地走到讲台前,将竹卷摊开,撩袍而坐,静静地陪着众学子们读书。 怎么回事?不是要将小乞丐除名吗? 刚才还言之凿凿的张二痞不淡定了。 李秀才等人也面面相觑,不知山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自感失了面子,张二痞腾地站起身,振振有辞: “夫子,近日书院混进来一个乞丐,按照规定,无功名或者未通过入学测试者不得入院读书,书院不能因为一个人坏了规矩!” 思路被打断,山长的眉毛拧成一个川字,很是不快。 放下竹卷,轻飘飘扫了张二痞一眼,言辞凌厉:“乞丐一事未曾听说,本夫子只知道书院新入学了一位秀才。” 顾南言应声抬头,眼底多了一丝光亮。照夫子的意思,他的户籍证明还有学籍信息,大抵是找回来了。 其实重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