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德贵自不晓得徐国难故意惺惺作态,心中对他的恭谨表情甚感满意,昨日他听了吴斌言语,起了收服徐国难以为己用的心思,回到察言司立即调阅徐国难档案资料,知道他祖上出身锦衣卫世家,自幼进入察言司接受特工培训,多年来侦缉刺探屡立功劳,确是难得之极的情报干才,与卢泽也不过是上下级关系,平常素无瓜葛往来,只要恩威并施不难收为已用。 叔父大事在即急需人才,徐国难若肯真心投靠,不妨跟吴斌一样收录门下成为爪牙,若是不肯听话—— 从鼻腔发出轻微冷哼,冯德贵伸手抚须又是呵呵一笑,坐直身子伸手从桌旁取过紫檀木制成的茶夹,从旁边炭火正旺的小火炉夹过两只润泽细腻的定窑瓷杯,轻轻摆到面前的茶托上面,又伸出黑釉茶匙取了一小匙精制贡茶倒进景德镇出产的紫砂茶壶,注入取自深山老林的清冽山泉。 孔子有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冯德贵身为儒门弟子素重养生之道,自然要把至圣语录发扬光大,室内的器具物品看似寻常,无一不是世所罕见的奇珍异宝,随便拿出一件便能换取万石粮食。 徐国难平时忙于公务,对士大夫休闲养生的茶道素来敬而远之,觉得于国于民全无益处,却也觉出缕缕清香沁人心脾,不自禁感觉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 冯德贵嘴角噙着微笑,双目注视紫砂茶壶全神贯注,心无旁鹜仿佛正在撰写绝世妙文,候山泉冒出沸腾泡沫,轻轻拿起紫砂茶壶把茶水倒入洁白瓷杯,动作流畅如同浮云流水赏心悦目,显是深通茶艺的茶道高手。 杯中茶水色澄清色泽翠绿,清香淡雅绵绵不绝弥久不散,宛若松涛竹海让人有醺然出尘之意,饶是徐国难从来只会牛饮,也不自禁深吸口气,眸光尽是心满意足。 见徐国难目现钦佩,冯德贵心中得意,知道已在茶道上折服了徐国难,微笑捻须道:“韦义博有诗云,‘洁性不可污,为饮涤尘烦’,茶道讲究清静无为怡情养性,常品名茶能够袪病健体延年益寿,忘却红尘烦恼。徐佥事奔波劳累事务繁多,倘有闲暇不妨邀二三好友对坐品茶谈经论道,修身养性必有裨益。” 徐国难闻言心念微动,赶忙起立逊谢,在冯德贵目光炯炯注视下捧茶轻品,感觉舌津生香滋味无穷,颇有绕梁三日余音袅袅的神奇效果。 就连丹田内息都有些蠢蠢欲动,暗忖品茶养生果然有些古怪门道,日后也要加以尝试。 他平日忙于公务哪有精力钻研茶道,无论茶业好坏都是大口喝茶如同牛嚼牡丹,绝无兴致细细品味,此时坐着品茶确觉别有滋味,飘飘欲仙。 就连坐在对面的冯德贵瞧将起来也没有原来那么碍眼,不知不觉生出亲近感觉。 徐国难心里蓦地一惊,暗自提醒自己:徐国难啊徐国难,坐在你对面的可是冯剥皮,助纣为虐不理会百姓生死,你自诩许身报国,继承老师遗志终生传承华夏文明,怎地被一盏茶就忘记了本心。 想到这里徐国难暗运玄功,片刻之后脸色古井无波,恢复了往昔平静。 冯德贵自不晓得徐国难心理变化,指着茶叶微笑道:“这茶叶产于杭州仙人冲的极品雨前龙井,历朝历代都被列为贡茶,严禁民间私下销售,若有发觉立即抄家灭族,本官费尽心思也只得了半斤,轻易绝不拿出来待客,徐佥事感觉味道如何?” 徐国难故意闭目细品,舔嘴咂舌做出余味无穷姿态,好一歇方才睁眼赞道:“果然是难得之极的绝味好茶,下官得大人如此款待,不胜惶恐荣幸。” 表情感激涕零生动之极,冯德贵瞧在眼里心中大乐,举杯就唇轻抿,茶香缥缈志得意满。 他调阅徐国难档案资料后已生出收服徐国难为己所用的心思,只是徐国难曾受卢泽多年栽培倚为心腹,对自己可能尚有疑虑,需要恩威并施花番心思才能收服。 冯德贵自诩最擅长揣摩人心,知道与人结交第一印象最为重要,因此甫一见面特地摆出礼贤下士推心置腹架势,亲自烹茶热情执行,就看徐国难是否识相投桃报李卖身投靠。 望着桌案后面温文尔雅飘逸若仙的冯都事,徐国难觉得此人相貌儒雅举止斯文,光瞧外表绝对无法与贪婪专横阴险狡诈的冯剥皮联成一体,暗自概叹造物神奇,能让一人在不同环境呈现多种极端性格。 他坐着品了会茶,见气氛和谐环境宽松,从怀里掏出精心撰写的述职报告递过去,恭谨道:“这是下官潜伏满洲的述职报告,敬请都事大人审阅,下官随时接受安保审查。” 厄斯计划绝密之极,徐国难与卢泽事先通过气,生怕被谛听侦知引起鞑子警惕,没有在述职报告中提及,化名潜伏旗营侦缉刺探等紧要机密都是一笔带过,重点汇报暗中潜伏察言司的间谍谛听以及烛阴暗中鼓动生蕃作乱,以期引起冯德贵重视,采取有力措施加以防范。 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