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爷爷都没对我提起过父亲的事情。 除了段谨言这个名字,我对他没有任何了解,家里甚至连一张他的照片都没有。 每次问起我爸的事情,爷爷都会训斥我,但好几次我在问起父亲之后,都发现他在入夜后偷偷一个人喝闷酒,还会抹眼泪。 此时魏老爷子把我爸的事情摆在台面上,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血脉关乎着我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从小就被人嘲笑是没爸没妈的孩子,这事已经成了我的一块心病。 想到这里,我顿时换了态度:“魏爷爷,您能不能给我讲讲我爸的事情?” “你这小子,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很像你爹。” 魏老爷子挑起了眉头:“想听?” 我果断点头:“想!” “也罢,四门一脉同源,你段家的望云斋如今还存在着,说明你爷爷已经指定你成为了段家的继承人,有些事,我也该让你知道。” 魏老爷子取下腰间的烟袋与荷包,坐在沙发主位上,装好一袋烟,对我讲起了一段往事。 晚清末年,时局动荡。 皇权羸弱,列强割据,民不聊生。 内忧外患如浓云压顶,笼罩在亿万华夏儿女的头顶上。 1910年秋,在辛亥革命爆发前夕,一场鼠疫在东北大地上爆发开来,肆虐长达半年之久,波及数省,造成了巨大伤亡。 这期间,沙俄、日本两国以保护侨民为由,纷纷准备独揽防疫工作,甚至不惜派兵要挟,妄图攫取东三省警务权,进一步掌控物资富饶的东北地区。 那一年的东北,饿殍遍野,虽然达不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但是卖儿卖女,已经沦为常态。 奉天也受到了这场鼠疫的波及,许多人因此失业,大街上的乞丐呈几何倍率的往上翻。 一场灾难,在让东北大地一片狼藉的同时,也成就了许多行业。 首当其冲的,便是大烟馆,当时瘟疫肆虐,每天都在增加的死亡人数,刺激着许多人的神经,很多有钱的大户们,唯恐自己也会染上鼠疫,抱着能活一天是一天的心态,开始放纵享乐。 其次,便是典押行业,也就是所谓的当铺,因为人们实在是活不起了,除了仅剩的一身衣服,几乎把能卖的全都卖了。 当时的奉天城,典押行业共分为三大类:官典、私典、小押。 所谓官典,指的是清政府国库及地方各库存放典当生息,说白了就是国营企业,而这类官典铺子,对接的也都是一些豪绅和富商,类似于现在的银行信贷。 所谓私典,指的是个人投资开的当铺,对接的也都是普通商人和民众,至于官典的生意,他们是绝对不敢抢的,这种私典利息极高,而且豢养打手,素来有喝人血的恶名。 所谓小押,指的是那种没有字号、招牌,也没有官方颁发的证照,在暗中经营的当铺,也就是黑店。 小押这种铺子,是当行中风险最大的一个,他们虽然给的钱多,但是没有保障,真要是收到了什么好东西,多半会卷铺盖跑路,让主顾连赎当的地方都找不到,所以去小押的人,大多都是死当。 我的祖上,就是干小押的。 也正是靠这个行业,才让我段氏一门,得以在那个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年代中,未经风雨的延续了下来。 当年的奉天城,在小押行业里,名声最好的有四家,分别是曲家、段家、宋家和魏家,被称为“四小押”,也叫“小四门”。 小四门做生意有个规矩,他们不收金银首饰,不收房产地契,只收有年代的字画珍玩。 只要是被其中一家拒收的东西,另外三家,肯定也不会收,所以外界都传,这小四门,其实是一家的生意。 还有人曾说过,这四家的门主,是歃血为盟的义兄弟,再早些年,就是一起打穴探洞的盗墓贼。 因为四门家主年纪大了,怕继续倒斗会有损阴德,伤了后代命数,继而转行做起了典当生意。 之所以只收出土的黄货,是因为四门的人摸了这么多年地洞,只认得古董,鉴定起来熟练。 四门由来众说纷纭,真相究竟如何,没人清楚。 当年的小四门,在奉天城典押行中独树一帜,口碑极好,基本上所有变卖古玩的人,都会首选这四家。 一来二去,自然会惹人觊觎,当年不论是官方还是匪盗,都对小四门聚敛的财物垂涎三尺,不过在魏家的捍卫下,始终平安无事,因为当年魏家的大公子,是奉天都督张锡銮的侍卫长。 桑田沧海,岁月变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