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授是我爷爷的朋友,曾在中华文化遗产研究院任职,后来又去大学做了历史系教授,以前没少去我家铺子喝茶。 虽然老爷子今年已经八十多了,但身体十分硬朗,乍一看去,给人的感觉也就是六十多岁。 李教授家的书房内茶香四溢,他将我和猴子的茶杯蓄水:“喝茶。” 我笑道:“李爷爷,您这茶不错啊,闻着就味道浓醇,让人口舌生津。” “这茶是你爷爷生前送给我的,正经的武夷山大红袍,当时他去那边考察,发现了这棵长在深山里的茶树,估算树龄至少得有几百年了。这的确是好茶叶,我见过许多封疆大吏,他们的茶叶都未必有这茶的口感好。只可惜那树第二年被雷击倒,这茶叶也是喝一口少一口,我只有想你爷爷的时候,才会泡上一壶尝尝……人生难得一知己啊!” 李教授毕竟年纪大了,言谈间满是对于老友的怀念,说得我也怪不得劲的。 “你这小崽子还算有良心,还知道替你爷爷来给我拜个年。” 李教授起身,在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尺余宽的锦盒递给了我:“你来得匆忙,我也没什么送你的,此物权当给你压岁了。” 我连忙起身:“李爷爷,您这弄得我多不好意思呀,我来这只是给您拜年,怎么好拿东西呢!” “拿走吧,这本就是你爷爷生前的心爱之物,只是我当时抠门,不舍得送他!到了我们这个年龄,钱财已经是身外之物,古有伯牙摔琴谢知音,我老头子又如何不能将此物送给你,满足你爷爷一个心愿呢。” 李教授有三个孩子,长子在京城中枢部门工作,次子在国家博物馆任职,据说女儿在国外,供职于世界五百强前十的企业,而且还是高管。 按照这种家庭成分,李教授已经是真正的藏家,他收藏文玩,早已经过了以价值论断品质的阶段,而是真真正正的在寻古怀旧。 我听说这东西是我爷爷生前的心爱之物,也不禁好奇,征得李教授同意后,在书案上打开。 刚一开盒,一股檀香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这是一幅古画,以古檀为轴身,这样开闸有香气,又能辟蠹,檀木取两片刳中空,两端以碧玉合柄为轴,这样便不会伤到画卷。 这画轴一看就是老物,随便也能卖上大几万。 将画卷展开,一幅婴戏图跃然纸上。 画中共有五名孩童,寓意五子登科。 跟当初猴子给我看的那盏高足碗相比,这画上的婴戏图画面丰富,形态有趣,将童真表现得淋漓尽致。 中国很早已有绘画婴孩的传统,到了唐宋时期技巧渐趋成熟,宋代更是婴戏图的黄金时期,使之成为中国绘画中极受欢迎的画类。 而这幅画的工手,便是宋代的风格,且墨色与纸绢质地都没有问题。 一眼开门。 只是这画上没有题跋和印章,究竟出自谁人之手,一时还看不出来。 李教授见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古画,端起茶杯问道:“慎行,你可知道这幅画出自谁人之手?” “这画的画风和笔墨,都像是出自宋代,而宋代人物画的大家,耳熟能详的有钱舜举、唐寅、杜堇等人,我曾看过唐寅婴戏图的摹本,他画的婴戏图人物丰满,童真有趣,但这幅画更加写实,应该不是他的作品。” 我思考了一下:“《明画录》中对于唐寅的人物画做出过评价,说他的画工在钱舜举之下,杜柽居士之上。虽说文无第一,但我觉得这画的工笔不输于唐寅,可它着色鲜艳,并不是北宋风格,反倒像是南宋时期的画风。” 李教授笑了笑:“继续。” “苏汉臣、李嵩、刘宗道、杜孩儿等人,都是婴戏图的代表性人物,但这几名大家当中,似乎只有苏汉臣的婴戏图有流传于世。这画的精美程度,与苏汉臣的婴戏图不相上下,甚至犹有过之!” 我顿了一下:“传说北宋末年,刘宗道与杜孩儿两人,曾因婴戏图名噪一时,可惜皆无作品传世,莫非这画出自他们两人之手?” “历史是个谜,而且一旦错过某个节点,这个谜团将永远都无法解开,这就是我当年没有把它交给你爷爷的原因。” 李教授站了起来:“当时你爷爷也认为这画应该就出自这两人其中之一,但我却认为,它是出自苏汉臣之子苏焯手中的可能性也很大,所以就把画扣下,想要考证后跟你爷爷一较长短。可惜,直到你爷爷离世,我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当初听闻你爷爷的死讯,我本想把它拿到坟前烧了,后来一想到你爷爷拿着它把玩的样子,又于心不忍了。” 看见李教授黯然神伤,我也开口想要拒绝:“李爷爷,不论这画出自谁人之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