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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狮 雪点寒梅小院春(2 / 4)


吵吵闹闹过了这几日,已经腊月二十六了。

小璨在窗边认认真真地染着那副消寒图,这原来是给人查日子用的,一副图里画着一支梅花,开着九九八十一个花瓣,从冬至起始,每日用红笔或是胭脂点染一个花瓣,待到冬去春来,素梅就变成了杏梅。

此时已经过了四九,朝着五九天去了,但还是一丝一毫回暖的意思都未有,北风吹的人几乎冻掉手指。祖母的院子有一口大缸,本是用来种些荷叶浮萍看的,冬天里并不清空。记得过往的时候,最冷的天气不过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花,今年却给冻裂了。

素白姐姐跟我们说过京城里传唱的“九九歌”,那词里头讲的和我们湖州并不相同,我们这里是:五九四十五,太阳开门户,而北京城却是:五九四十五,家家堆盐虎。

得多大的雪才能堆起来盐虎呢,我可从未见过。

这一年,到了五九这一天,太阳非但没有来开门启户,反倒自己躲起来了,藏在那层层乌云后头,朝着下头无尽无休地扯着棉絮般的雪花。

到了晚上,雪雪渐渐大起来,祖母连忙嘱咐人,去扫些雪贮存在坛子里,留着夏天烹茶喝,莫要等到明天就化了,沾了脏污。

第二日,大雪不但没有半点消融,反而积攒了半尺多深,处处银装素裹;屋檐前头挂着一排排闪亮的冰锥,如同水晶,将园子映衬的好似神仙洞府。

等仆婢们将堵门的积雪清理去了,我和小璨早就披好了新做的大红斗篷,戴着卧兔儿,立刻就出门去了,将端娘的喊声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转过溪山行处,就瞧见祖母立在门外头,披着一件紫色的织锦斗篷,在那里看雪呢。云娇拿着手炉,央着她说:“老太太,快些进去吧,在雪地里站了许久了,莫要着凉。”

祖母却说:“小孩子家家,怎么这般蝎蝎螫螫,唠唠叨叨个没完,冷了,你自己回去就罢了。“

祖母不走,云娇自然也走不得。

一进院子,小叔叔和罗家哥哥刚好掀了帘子出来,两个人穿着一色的青色风毛长斗篷,带着狐狸皮暖耳。想必也是我母亲秋日里给备下了。

小璨瞧见了,连一句好也不问,矮下身去,掬了一捧雪,就朝着小叔叔扔过去。

“好哇!”小叔叔登时跳起来,抖了抖袍子。见小璨已经跑了,我还立在原地,手中的一捧雪全都扣在了我身上。

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岂能与他干休!

骤然间,一院子的人,不论主人奴婢男女,全都混战了起来,雪粉扬的漫天都是。一会儿你砸中了我,一会谁踩了谁的袍子,一派笑语喧哗。

过了片刻,我们又分成两派,罗家哥哥和小叔叔带着三两个年幼的小婢一派,我们其他人总共一派。

小璨是始作俑者,小叔叔自然追着她打,可惜她竟然如踏云一般,一会儿钻到紫藤架子下面,一会儿站在假山上头,抓也抓不着,还能耐她如何?小叔叔急的抓耳挠腮,读书人的身份,几个月的庄重,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旁人倒也罢了,不过是将雪粉抛来抛去,小叔叔和罗家哥哥可不同,无师自通地将那散雪团成了结结实实的圆团子,一打一个准。

罗家哥哥倒也罢了,不过是将那雪团子打在人家的斗篷衣襟帽子上。小叔叔却居高临下,劈头盖脸地弹出;或是趁着人家低头,弹在脖颈里;或是趁着人家奔跑,送入斗篷里。幸好他学艺不精,十不中一。

第一个打中的就是小璨,小璨倒也不恼,并不当一回事,只是蹲下身去,团了一个更大的雪团子。小叔叔以为赢了,洋洋得意的又往外抛,这次抛中了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婢,那孩子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哽咽着说:“我和小爷本是一派的,小爷怎么净打我”。

云娇姐姐赶紧领了那小姑娘进去换衣裳,小叔叔这才有些不好意思。

他不好意思打别人,却好意思打我。

吃一堑长一智。或许是怕再打哭什么人,小叔叔既然捉不住小璨,就任凭被人围攻,团了雪球,一个一个地朝着我飞来。

院子的这一侧除了一株筛子似的腊梅,也没个能躲避的地方。我实在招架不住,就假意往门外看去,大声叫到:“陈如圭,你看谁来了?”

“没大没小!”

“不是,真有人来!你挡着了,我看不清楚,只是瞧着头上带一朵黄色的绢花。”

小叔叔登时回头去看,不再打我;既然没瞧见人,他又跑到门外再去看。

这般不机灵!院子里这么多双眼睛,若是真的有人来了,怎么能毫无动静!我立刻攒了个结实的大雪团子,跟在他后头。等他发现上了当,回过头来,恰好可以照着他脸上糊去,大仇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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