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那么多双耳朵等着听见呢。 “绣线姐姐,这人是谁?” 她低声说了一个名字,我并不认识。 “他可有家室?” “没有。” “那你愿意嫁给他,他也愿意娶你?” 绣线点了点头,很笃定。 “那你想好了从沂园出去?” “大姑娘,我不出去,我还要在这里做活。” 我点点头,心下明白了,这人虽然愿意,但出不了身价银子,非但出不了身价银子,甚至养不活多一口人。我说,好。那就如你们的愿,以后你还在这园子里头。 我开了门,叫了几个婢女进来,说:你们如有婚配,一定要提前来回,不可行差踏错。绣线犯了错,但念在她伺候了祖母那些年,我宽恕则个,然而15个是板子不能轻饶的,下不为例!” 如此一来,我又打了人。我知道他们两个各个都有自己的情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不打,若是有人将这当成试探,瞧出来我软弱可欺,以后我还如何当家?真要闹出什么事情来,我如何对得起父亲? 转眼间,天上就落雪了。 还真如那年端娘所言,母亲做的那两件莲青色的斗篷,我们至今还穿着。短了、破了,旧了。端娘将上头拆开,拼接了一节缎面,在划口上绣了花,虽然没有皮毛可以缝补,但又新絮了丝绵。这斗篷就变得又好又暖了。 我穿着这件衣服到园子里去,今年这场雪远没有那一年大。薄薄的铺在屋檐和地上,灰蒙蒙的,并没有掩盖颓败的一切。 水榭的雕梁画栋,如今已经脱落干净了,没有一丝清漆绿彩,而是与万物萧条融为一色。 在往前走,是供奉各位桑蚕娘娘的大屋,我们幼年时管这里叫万神殿。门开着,马头娘、嫘祖,机织业祀黄帝、先蚕圣母西陵氏、东后方雷氏、西后彤鱼氏暨云机仙圣伯馀、胡曹、马头圣母、寓氏公主、天驷星君、菀窳夫人、蚕花娘娘、发茧仙姑、佐染仙姑、纺炼仙姑、造织仙姑、助福大姑、滋福二姑、崇福三姑、马明菩萨、染色花缸仙师、天仙织女、照应局神、机神褚河南父子、张平子、发花仙圣、黄道仙婆、接头方仙……大多数排位落了尘埃,只有零星几个还又些香火。 园子的一墙之隔是纺纱线的大屋,原来堆着的尽是洁白的、细细的生丝,那丝有多好?挂上几钱的重物都不会断。如今只有屋角房梁盘绕着灰白的蛛网,轻轻一碰,就破了。 再往前头,是染坊。往日里春水之碧色,朝霞之绯红,五色杂陈,令人心恍;如今,一排大缸空空如也,角落里堆着些碎瓷片儿。 再往前走……我没有再往前走。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今年一大半时候织户染匠们都没有营生。 绕了一圈,到了父亲的书房外面,里头静悄悄的,没有客人,我也没有进去。 从小厮处得知,父亲已经不怎么喝酒了,书房里也还只存着两坛最劣等的村酿,父亲整日在书斋中枯坐,好像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我很难过,无论是家中还是坊里,父亲都曾交予我管过,我却一样也没能管好。我知道这些时日天灾人祸,不能全怪我,却也心下歉然。 这样挨过了半个月,又半个月。就到年下了。 我在家中也并不忙碌。据说祖母年轻的时候,我们家经常与江南名门往来拜会;母亲在世的时候,亲朋交往依然络绎不绝;到了我,年下里联络的亲戚已经屈指可数。 第一件是祖父的弟弟——小祖父去年去世了,小祖母需要问候。第二件是祖母的沈家和舅舅的李家。人家夏天饥荒的时候想着我们,救我家于困顿,我们即便穷,却也不能没有心肝。 我典当了一对镯子,备下了年礼,很寒薄。如今湖州这样不好,想来他们也能担待的。 腊月二十八,小灿不知从何处听来,左将军已经重整。我在心里存了一丝希望。虽然馨远和小叔叔已经四个月没有消息了。 早起,我和端娘去书房收拾,插了一支娇黄的腊梅在大花胆里,使得这里稍微有些新春气象,驱散些寒气浊气。父亲却说不必了。我们心下了然,往年里,到了这日子,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如今却门可罗雀。 待到中午,听闻苏州有人来,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偶尔去伺候的小绸是个哑巴,也不会写字,什么也问不出来。 下午,又说是杭州来人问候,送了一担橘子,片刻又走了。 一直到正月里,父亲都待在书房里,越来越少出来,似乎在写信, 却不知道写给谁,只知道寄到杭州去。 深夜,我站在小楼的窗前,透过窗花远远地望着书房的烛火熄灭,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