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丫鬟梨花躺在血泊里,她分明感觉在这漫长冬夜里,她的体温逐渐流失,让她的寒冷更加寒冷,而这寒冷即将永恒冰封她的灵魂。 她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她突然想起三小姐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梨花是薄命之花,这名字不好。你若想明白了,便去找夫人,给你拟一个新名字。”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却再也来不及了。 梨花终于闭上了眼睛,她的身侧是一只粉身碎骨的白玉花瓶,这只花瓶在一刻钟前,摔在她的脑袋上,终结了她的性命。 长策将军府大小姐的院子,现在除了这具年轻的尸首和穿堂而过的凄风冷雨,已经再也没有了其他。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梨花还在劝说子规。 自从皇后娘娘让鸿鹄将子规带回来,子规便变得乖戾无常。 她时常哭,又倏忽笑,她知道自己即将下狱,心中的不甘和对牢狱生活的恐惧将她折磨得几近疯魔。 梨花自幼伺候在子规跟前,看着子规如此模样,实在于心不忍。她们名义上虽是主仆,但梨花心里,一直将子规当做姐妹。 子规小时候少言文静,但是个很懂事的姑娘。去了南疆那几年逐渐活泼了些,更加可人,她的马术好,又好说话,南疆的将士们最喜欢这大小姐,见了她比见了画眉小姐还高兴。 直到回到珞城,遇到了陈天忌,她钻起了牛角尖,性情才有些难以捉摸来。直到做下了这等子错事,害人害己。 可梨花是心疼子规的。 子规在西宫门城墙底下让皇后带回来时,是她伺候她沐浴更衣。 她记得子规身上狼藉一片的样子,记得那些青紫瘀痕,记得她在浴缸里失声痛哭,那声音堪称凄厉。 子规是犯了错,但梨花觉得,她已经受到惩罚了。梨花不明白,为什么皇后、将军和三小姐都执意让她下狱。她若去了内廷司,签了认罪的供状,她这一辈子就全完了。 子规就这样长长久久痴痴坐着,像是没有了魂魄。 梨花最终忍不住了,她哭着跪倒在子规跟前:“小姐,咱们去找三小姐吧,去找晏宁公主。” 子规终于回了神,眼神里流露出惊诧和不解:“什么?你说什么?” “小姐,咱们去公主府,去给三小姐跪下,求她原谅。三小姐是个重感情的,只要咱们诚心道歉,她会原谅咱们的。” 子规的双眸变得阴鸷:“你说什么?你要我去求李玄乙?” “小姐,您想想。事到如今,能帮咱们的,只有三小姐。咱们去求她,去求她好不好?” “哈!”子规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哈哈哈!去求李玄乙?!哈哈哈哈哈!就是她把我害成这样,你们一个个的都瞎了吗,居然要我去求她?!哈哈哈哈哈她重感情?!哈哈哈哈可笑可笑!真是可笑!” 梨花并不知道,早在宫中,鸿鹄和画眉都已经来劝过子规,让她去求玄乙,只此一条路,尚且有生机。 “小姐您别这样啊。”梨花晃着子规的膝盖:“小姐您醒醒吧,为了区区一个陈公子,哪里值得您赔上一生啊。三小姐和您是亲姐妹,只要您想开了,她不会不帮您的。小姐您……” 梨花没有说完,子规已经拿起茶几上的花瓶狠狠砸到了梨花的头顶上。 梨花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继而鲜血如注,顺着她的鬓角流下来,再接着,便是她整个人轰然倒下。 子规面无表情站起身来,喃喃道:“姐妹……若真的是姐妹,怎么会抢我的东西。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姐妹……” 子规站了一会儿,蓦地打了个激灵。她看向地上梨花的尸体,整个人都恐慌起来,恐慌之余,还夹杂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哈哈哈!我杀人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诉说怎样一个可怕的事实,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与此同时,眼泪夺眶而出,淹没了指缝。 她杀人了,李玄乙更不会放过她了……她该怎么办,谁能帮帮她…… 李鸿鹄、李画眉都中了李玄乙的蛊,孟桃本来就和李玄乙是一丘之貉,皇后是天底下最黑心最冷血的,还有谁,还有谁能帮她…… 陈天忌……不……不。陈天忌虽然心里有过自己,但他早就已经被李玄乙那个贱人魅惑了…… 还有谁?这天底下难道再没有一个人,能帮她逃离苦海,能替她伸张正义了吗? 刹那之间,子规的脑海里闪过一张脸。 她的泪水止住了,对,还有一个人,说不定他能帮她。她得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