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黄的口中吐出来三个字,一个名字: 陈香君。 竟然是陈香君! 是陈香君这个叛徒! 听到这个名字,程千帆一下子就暗然伤神,不,确切的说是悲伤、痛恨、思念和痛惜交杂的情绪。 悲伤和痛恨是对陈香君。 思念和痛惜是对‘竹林’同志,是对其他那些被陈香君出卖而被捕遇害的同志们。 因为陈香君的叛变,中央特科遭遇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包括‘竹林’同志在内大批同志被捕,牺牲。 可以说,陈香君这个叛徒,就是‘火苗’、‘鱼肠’、‘飞鱼’三人心头的一根刺,这根刺不拔掉,三人一辈子都无法安心。 程千帆就那么沉默着,然后他探手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捉着烟卷,在桌面上敲谈,然后将烟卷塞进嘴巴,拿起老黄的洋火盒,划了一根洋火,将嘴中的烟卷点燃,默默的吸了两口。 …… “在哪里遇到的?”他闷闷的问。 “持志大学。”老黄说道。 “你去持志大学做什么?”程千帆问道。 持志大学在淞沪抗战中成为中日两军激烈争夺的重要阵地,双方在此地反复厮杀,国军黄旅长梅兴将军便是在持志大学战斗中殉国。 战后,上海沦陷,持志大学一片废墟,部分残存的校舍一度沦为日军军营。 日军在兵营附近制造了多起惨桉,其中一次是日军士兵无故杀害附近路过的中国平民十七人,还把人头当球踢。 其中一位学生的祖父母、父母被杀,该学生本人被日寇用八只大铁钉钉在木板上,惨叫了一天一夜,直到血流尽身亡。 从此以后,附近居民纷纷逃离,生怕被日寇随意杀害。 虽然此时日军临时兵营已经搬迁,但是,此地依然被很多老百姓视为凶地,不敢过于靠近。 陌生人去那附近,是较为引人注目的。 “是持志大学附近的夏家洼,出了人命桉子,过去帮忙。”老黄明白程千帆的担心,解释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别看老黄是醉酒鬼,但是,医术还不错,特别是现场勘查本事也还算不错,偶尔会有医疗官同行请他帮忙。 “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碰到陈香君的?”程千帆弹了弹烟灰,问道。 “中午十二点三刻左右,从夏家洼去持志大学的路上。”老黄说道,他知道程千帆要问什么,干脆直接说道,“对方是三个人,另外两人像是保镖,也可能是监视陈香君的,身上带着家伙。” “陈香君穿长袍棉褂,戴了毡帽,围了灰色的围巾。” “我认识陈香君的样子,他不认识我。”老黄表情非常非常的平静,沉声说道,“三人从我身边走过,陈香君打了个饱嗝儿,一股羊汤味道。” 程千帆看了老黄一眼,老黄将他准备要问的问题全部抢先回答了。 “饱嗝味道经过发酵,有些许不好分辨。”老黄思忖片刻,继续说道,“不过,我有七成把握陈香君吃的是藏书羊肉。” “七成把握?”程千帆盯着老黄看。 这‘老家伙’是个老饕,不仅仅是狗子的好朋友,同样是也是猪的好朋友,羊的好朋友,煮好的羊腿,老黄只吃了一口,便能说出这只羊的牙口,产自何地。 “恩。” “那就八九不离十了。”程千帆点点头,老黄做事情非常谨慎,说话也会给自己留有余地,他说七成把握,那么至少是八成半的把握。 …… “中午十二点三刻,这正是吃饭的时间,陈香君喝羊汤的地方不会太远,应该就在附近。”程千帆判断说道。 人一般是刚吃饱的时候开始打饱嗝。 “夏家洼西边去柳根路的路上有一家藏书羊肉馆。”老黄说道,“我去吃了碗面。” 程千帆皱眉,如果老黄没有忍住,去开口打听陈香君等人的底细,这将是盲目妄动。 “我什么都没问。”老黄说道,“店家自己什么都说了。” 程千帆点点头,老黄有这个本事,喝得半醉,却又没有醉,说话又好听,很多人都愿意同这样的老黄吹牛聊天。 “陈香君是两个多月前开始出现在那附近的,他喜欢吃这家的藏书羊肉面。”老黄继续说道,“特别是天越冷,陈香君越是中意这一口。” 说完,老黄的目光便一直看着程千帆。 “查清楚对方有几个人?” “四个人,除了今天我见过的陈香君三个,还有一个,不过,据店家所说,那个人得了风寒,所以没有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