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七原本不叫这个名字,他是百长的第十七个奴隶。 在这里,没人记得他的名字,百长一家子都是叫他“十七奴”,时间长了,相识的奴隶也便叫他十七了。 陈十七今年二十一,五原郡人,被掳作奴隶已经九年了。 他永远忘不了九年前的端午节,阿母给他煮了平日里舍不得吃的鸡蛋,他小心的嗦着,又藏了起来,准备晚上再吃。阿父打来很多艾草与菖蒲,他和阿兄跟着阿父将这些艾草一个一个屋子挂上,满院都是艾草的味道。 他们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过着端午节。 后来,匈奴人来了,一切便再也没有了以后。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旧记得那天傍晚,天空赤红如血,云中卷着一团血雾,就好像用乡亲们的血染成的。 阿父想着明年再开两亩荒地,攒点钱便能给阿兄成亲了;阿母听说城里有那种可以纺线的机子,他也想要一个,以后便不用再跟人买麻布了;阿兄喜欢村口李木匠的女儿,这是他偷偷跟自己说的;而阿妹那年才六岁,或是活着,今年也该嫁人了吧······ “啪!” 陈十七一晃神的功夫,慢了两步,便让监工给发现了,对方毫不客气地给了陈十七一鞭子,抽的陈十七一个趔趄。 陈十七愤怒地望向此人,眼神里含着不甘和愤怒。 “看什么看!” 对方抽的更狠了,连着几鞭子,便将陈十七破烂不堪的上衣给抽碎,露出满是鞭痕的上半身。 几个和陈十七一起的奴隶赶紧拉着陈十七继续干活,那监工骂骂咧咧,又给了几人两鞭子,方才罢休。 他们的主人是个百长,在匈奴人里面也算个人物,有包括陈十七在内的十二个汉人奴隶。 不要问为什么陈十七排第十七,却只有十二人,因为其他人都死了。 作为奴隶,陈十七这些人什么都要做,放马、牧羊、做工、织布等等,从无闲着的时候。 而那个监工,也不算什么正儿八经的人物,乃是百长的辅兵。平日里跟在百长身边,像个小厮一般,最喜欢殴打他们这些奴隶。 陈十七因是骨头硬,没少挨打。 “十七,何必呢,你再不服,难道要用骨头将他的鞭子给震断吗?听叔一句话,这都是命,别跟自己过不去。” 陈十七听着,沉默不语。 这么多年,陈十七无数次告诉自己,他没有未来了,老老实实做个奴隶,或许能少受一些罪。 可是他就是不甘心,他家住在五原郡宜梁县(治今内蒙古乌拉特前旗东南三顶帐房古城)副阳乡十里庄,他爹是个陶匠,祖祖辈辈都是。 他不是奴隶! 那监工打完他们,又回到自己的帐中。 没过一会,帐中便传出女子哭泣喊叫的声音,众人都知道,这狗贼又对那个他掳来的女子施暴。 陈十七每每听到这般场景,皆是握紧拳头,眼眶尽裂。 这时便会有人拦着他。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是命,他们已经屈服了。 陈十七正痛苦地用指甲扎入肉中,这时一队人马来到院外。 “有没有管事的?” 喊了几声,那监工才衣衫不整地从帐中出来。 这时领头的喊道:“奉左贤王之命,各部帐中所有的汉人奴隶,全部集中到左贤王大帐中,不得有误。” 那监工听了,顿时嚷嚷起来。 “这都是我们的奴隶!” 领头之人,立时抽出刀来,指着这厮喊道:“左贤王之命,凡阻拦者,杀无赦!” 这人终究不敢阻拦,只得骂骂咧咧地来召这些奴隶。 众人见状,不知原因,一人低声问道:“十七,这是不是要杀咱们?” 众人听得,俱是惊恐起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陈十七这十二人,还有四个女子,被交给了那个领头的,带回了左贤王大帐。 之后陈十七便发现,越来越多的汉人奴隶被带到这里,男女老少俱有。众人俱是若惊弓之鸟,不敢言语,因此人虽多,反倒显得无比死寂。 到了晚上,才有流言传出,汉军打来了,匈奴人可能要放了他们。 一时之间,众人思绪万千,说什么的都有,但大部分并不相信此事。他们从前也把汉军当作希望,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希望,早就已然磨灭了。 这件事还真不是假的。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