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风卷着马头琴悠长的曲调,在室内徘徊游弋,合着冰雕散发的丝丝缕缕清凉,竟生出一种暖而不炽的阳春之意来。 赵缃芙一手抚着狸猫,一手把玩着鬓边垂下的一绺碎发,眺望窗外。 朱漆雕花窗扇大敞开,唯见四方的窗子里,框着碧蓝一泓的天,如框着一方极品美玉。 蓬勃的日光,明晃澄亮,照得不远处的满园红桃越发鲜艳欲滴。 这是草原之上难见的风光景致。 黎慕白添上茶水。茶汤清碧,是上好的明前西湖龙井。 “公主说了这许久,请吃口茶润下喉吧。” 赵缃芙收回视线,凝睇着纸槌瓶里两枝一开一拢的莲,大半晌后方啜了一口茶。 “人人都说我手心天生神迹,羡慕我天生命好,我倒真希望如此。” “这么些年来,我在深宫夹缝里求存,饱受摧残,饱经折磨,可我总想着,走出去就好了。只要走出去了,我就可以去看一看他所说的书中世界。” “腋臭磋磨得我人不人鬼不鬼,至亲之人一面嫌弃我又一面利用我,更别提其他人了!可是,这些我都可以忍。” “我很早就明白世情凉薄,只余一颗心还是活的。直至那一道和亲圣旨下来,彻底令我心死绝望!” 她雪白的双颊,因情绪波动,氤氲上淡淡潮红,泛出一种奇异的美。 “大军出发前,他告诉我,他已向父皇保证,只要给足他一岁光景,他必定可以彻底击退丹辽,再筑北夏边境防线。” “到那时,我勿需和亲,他亦可安心接受赐婚,更有底气与实力向父皇指定求娶我。” “他说,他已做好部署,我嫁给他后,就能脱离深宫内院,此后我只需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无需在意他人目光。” “为什么父皇要临时变卦?只因一个猜忌,父皇就要信他人谗言,不辨是非。要知道骁拥有的功劳,都是他身经百战出生入死换来的!” “我打小就经历过许多至暗时刻,是骁把我拉出了泥潭。他是我人生里唯一的光,唯一的暖,我只想与他在一起。” “父皇有那么多公主,为什么非得选我来和亲?为什么父皇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赵缃芙呆呆坐着,反复念叨着“为什么”,面颊双泪滚滚,眸底猩红。 黎慕白递给她一方棉帕,心底酸涩。 为什么?因为她是唯一的嫡公主,打出生起,就已有重重枷锁囿于身了。 为什么?因为古来帝王最怕皇权旁落。 为什么?因为世间的事,最是无常难定。 有道是情深缘浅莫强留,有道是情浅缘深共白头。 比比双莲花,凄凄向别离。他与她,终究是有缘无分。 “我不甘心!我好不容易得到一人心,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的缺陷,好不容易挣脱掉腋臭带来的心魔,我不再想过那地狱般的日子了!” 赵缃芙一把扯掉裙边的金累丝香囊,朝地上使力一掼。 香珠破碎,香气蹿腾,呛人心肺。 狸猫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极度的痛苦,从睡梦中撩开眸子,“喵喵”轻蹭着主人的臂弯。 赵缃芙一愣,半晌方颤颤举起手,轻轻揉了揉狸猫脑袋。 “后来,是骁,是骁劝阻了我。我素来知晓他的心愿,他不喜战乱。他读过那么多兵书,功成封侯并不是他的初衷。” “他要的,始终是天下安定,不再起纷争。他说,战争之下,最苦的是黎民百姓。他祖上,就因战乱,背井离乡,居无定所,流离颠顿,至今无根。” “他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说,余生唯一的心愿,就是望我好好活着。” “而他,会在边境好好守着,必不令我在异国他乡为难。他说,待来生,我们再续今生缘。” “我不忍拂他的意,不忍他的愿望落空,不忍看他左右为难,全应下了,决定好好活着。” “就在我们即将抵达贵国边境之际,我们遇上了埋伏。” “骁浴血杀出重围,活捉到几人,隐约猜出了幕后主使。” “是父皇派来的人!他想杀了骁!” “我身边的侍女,本是母后为我安排的,母后原是想用她们来助我固宠。埋伏事件之后,骁去查了她们,发现她们亦是父皇的人,只不过是父皇借母后之手塞到了我身边!” “幸好,和亲使团里的其余人,俱是骁精挑细选过。” “出发前,我曾求过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