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牵起旅人的衣角,斜阳已在青山外。 罗望霆接过侍卫捧上的公文,审视赵曦澄片刻,又把公文呈给江达安。 “大人,下官曾在京畿见过凉王殿下数面,绝非眼前这般模样!”罗望霆道。 黎慕白一听,顿明白——王赟已至西洲,又携了一队人马前来。赵曦澄择此际宣告身份,实乃良机。 江达安扫了一眼公文,眼盯赵曦澄,询问王赟:“请问王大人,此二人确为大人在虞洲认识的旧友?” 黎慕白暗暗焦急——王赟初来乍到,应尚不知晓西洲官府正在缉捕江湖大盗一事。若王赟顺着他们之前欲掩饰身份之意而行事,那西洲官府这边怕将以江湖大盗一事为由,即刻捉拿他们二人下狱。 王赟见黎慕白暗暗朝自己微微摆首,遂亦不接江达安之言,径直对赵曦澄行礼,一副苦笑模样:“殿下这次与臣行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招吗?” 江达安等闻王赟此一言,知眼前人的确为当今凉王殿下后,忙搡眉揉眼,满脸堆笑,一边言道是自己眼花了,一边赔罪。 知州裴文栋等跟着江达安行礼问安。 唯罗望霆仍坚持此人并非凉王赵曦澄。 一时,江达安等一众西洲官员踌躇起来,摸不准王赟葫芦里卖的何药。 因为罗望霆是罗小绮伯父,而罗小绮曾被赵曦澄选为凉王妃。按理,罗望霆对赵曦澄样貌应甚为熟悉,不会无故看岔眼。 黎慕白见状,忙从箱笼里拿出一方巾帕捧上。赵曦澄接过,擦了几把脸。 所幸赵曦澄素有行事荒诞之名,罗望霆在京时常听人提起,江达安等亦风闻过。 是以,当赵曦澄露出与之前大不同的容颜时,众人虽诧异,却也未作深处忖量。 罗望霆细细辨认后,方行礼请罪。 其余人等亦重又行礼。 暮色渐稠,夕阳已薄,残晖跌至女墙后。 一众人等,虽心思各异,但面上均一派言笑晏晏,恭维地请赵曦澄与王赟入城。 黎慕白跟随赵曦澄身后,视线扫过那辆朱红马车,心中疑惑不已。 王赟人品如何,她自问尚有几分把握。 朱红马车里,孱弱的小娘子正平躺在一张特制的软榻上。 她浑身酸痛,筋骨乏力,车刚停时就醒了。 车外嘈嘈杂杂,她本想拼力起身一看,可当那道玉润之声甫一入耳,就令她重又躺了下来。 那人,虽说着满口的套话官话,但声音却如山间深流的泉,那种难以言语的清与雅,早已在她的心底深刻。 她方确认,昏迷前听到的声音,并非幻梦。 ······ 是夜,赵曦澄以舟车劳顿为由,推了一切宴饮与酬酢,坚持在驿馆内歇下。 驿馆屋宇齐整,装潢古朴,很有先朝遗风。 赵曦澄择了两处相邻的院落,在其中一处较大院落下榻。 那院落里,植了木樨,其间点缀假山花卉,一旁还安放了个硕大的青瓷水缸。 彼时,缸里的荷花正亭亭玉立,清香阵阵。 但此际,他们几人,顾不及赏那院内之景,顾不及濯去旅途风尘,更顾不及用上晚膳,均聚集于另一处较小的院落内。 因为,王赟所谓的“友人之妹”,即车内的那位小娘子,正半靠在该院落正屋外间的软榻上。 只见那位小娘子,昔日里红润润的两腮,现下却是毫无血色的苍白,连唇亦在发灰。整张脸,更是瘦得连下颏都尖了,娇憨不见,倒倒生了几分单薄锐利之感。 王赟不知她是何时醒过来的,今见她面色虽差但精神尚可,心先是稍稍一安,俄而又生了一丝难堪——西洲那些官吏们与自己的那些场面打趣之言,她可否听到了? 黎慕白已服侍她擦洗过一番,又给她身上的伤痕上了金疮药,帮她换过衣裳,然后又服侍她用了一盏肉糜汤,此刻正握着她手,一度哽咽:“郡主,还疼吗?” “早不疼了!”赵姝儿嘴角盈笑,反过来安慰黎慕白:“白黎,你别哭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他乡遇故知,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哪还晓得疼的!” 她眉眼弯弯,连言语都携上了笑意:“白黎,我告诉你,我这一路上的见识与经历,可比我在京中的十余年都要精彩丰富。尽管我是受了点小伤小疼小惊吓,但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我觉得我当机立断做了出京这个决定,真是太明智了!真是太不虚此行了!” 看她一副神采奕奕模样,黎慕白心中一松,破涕为笑。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