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虽仍冷厉模样,但紧绷的面庞亦柔和稍许。 王赟眉间的忧色也随之淡了一分,不免朝榻上多扫了一眼。 只见赵姝儿瘦了一圈的脸庞上,一双秋水般的明眸里满是难掩的兴奋与新奇。 犹记昨夜乍见柳荫下偏舟上的她时,他差点未认出来——眼前的女子尽管衣衫褴褛、面容污糟,又伤痕累累,但眼底却迸出一股不屈不挠的意志来,一种即使身处绝境亦绝不妥协绝不退缩的坚定意志。 与她视线碰触的一刹,他心底生出几分敬佩,开口才问了她半句话,她却“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救下她后,他本欲令随从去安置,却在听到她昏迷中发出的呓语时,虽言辞含糊不清,但每个人独有的声线,令他立马辨认出她的真实身份来。 他震惊了一瞬,严命随行的一众人等严防死守,不许泄露一个字。又遣走随从,亲自检查她的伤势。又命船只以最快速度前行。换了陆路后,又马不停蹄带着她往西洲城里赶。 一路上,她昏睡不醒,他心绪不平。 从京畿到西洲,两三千里的路程,她一个最远怕也只去过京郊踏春的幽闺弱质,居然能孤身一人,跋山涉水,奔赴至此。 他不知她为何要独自离开京畿,更不知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西洲境内,但在那一刻,他暗盼她快快醒来,一切平安。 赵姝儿成功地逗笑了黎慕白,又小心翼翼地觑了觑黎慕白身后的赵曦澄,嗫嚅着:“四哥,我真的没事。我就是在途中脚滑不小心跌了一跤,又不幸掉到了河里。不过,我又很幸运——”她悄悄瞅一眼立在一旁的王赟,“被王——王大人救了——” 赵曦澄欲要训斥她几句,但一看她面色苍白,终只是板着脸,斥责几句“胡闹”“任性”之类的话,便命她好生休息,又对王赟道:“一会你去想办法请个可靠的大夫来给她瞧瞧。至于她返京一事,我自会安排。” 昨夜救下赵姝儿时,王赟见一路均是荒郊野岭,便领着人马急往西洲城里赶,为的就是尽早延医诊治赵姝儿的伤。 如今见赵曦澄亦是此意,他忙应下,刚要转身出去,却被赵姝儿喊住。 “我才不要看什么大夫!”赵姝儿嘴一撅,“我自己就是仵作,验尸无数,我的伤在哪里伤势又如何,我清楚得很。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 “瞎三话四!真是人越大嘴里却越发没个正经样儿了!”赵曦澄斥道。 “我——我——”赵姝儿脸一垮,哭哭兮兮起来,“我知道四哥的意思,四哥是想让大夫确认下我能不能走得动,然后好把我打发回京。四哥,我不想回去,我怕父王的责罚,更怕父王他——他——” 她说着说着,突然脖子一梗,“四哥,这次你骂我也好,揍我也好,反正我就是不走。你要是撵我走,我就把你不在虞洲而在西洲的消息嚷出去!” “郡主不可!”黎慕白与王赟忙同时劝道。 “赵姝儿你敢!”赵曦澄低喝一声,面沉如水,“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立刻遣人把你送走!” “我——我不敢!”赵姝儿瑟缩了一下,刚刚腾起的强硬顿萎靡。 她牵起黎慕白的衣袖挡住脸,可怜巴巴道:“白黎,你也知道我的心愿,就是与黎慕白一起携手探遍天下奇案。如今,她人虽已不在世了,但能到她生活过的西洲走一走看一看,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这次,我千辛万苦才来到西洲,你帮我求求四哥,求他让我留下吧!” 黎慕白微微一怔,记忆中赵姝儿确实曾说过,说她要当自己的专用仵作,与自己探遍天下案子无敌手。 她瞅着自己袖摆后露出的那双明亮杏眸,心一暖,尴尬地哄了哄赵姝儿,又看了看赵曦澄,一时左右为难。 王赟望了望黎慕白与赵姝儿,欲言又止,又担忧赵曦澄与赵姝儿兄妹二人再要置气,遂笑着从中调解:“殿下,郡主与白黎一向要好,不如就让她来劝劝郡主?” “嗯嗯,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好生劝劝郡主的。”黎慕白忙接话。 赵曦澄面色稍霁,瞪了赵姝儿一眼,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王赟嘱咐了她们几句,也跟着出去了。 赵姝儿这才放下黎慕白的衣袖,往榻上一仰,长吁一口气,叹道:“白黎,你不会真的要来劝我吧?” “不劝不劝!”黎慕白笑道,给她身上搭了一条薄薄的锦衾,“郡主好生歇息,至于殿下那边——” “四哥那里,白黎你一定要帮我想法子!”赵姝儿呼地一下坐起来,牵动身上伤口,登时痛得直“嘶嘶”吸气,半日方龇牙咧嘴嚷道,“哎呦!哎呦!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郡主快快歇着!”黎慕白在她身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