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主将,每日的巡城,一来是检查各处状态,提升军纪,防止内部松懈,第二是抚慰军士,激励士气。
时值腊月,天寒地冻,往年这个时候,榆林军的棉服其实并不能保证,但今年是一个例外,一来是尤振武从西安带了五百套棉服和一些棉布,参加红山互市的所有棉服和棉布,也都运到了城中,此外,沿途所有村镇,一直到绥德米脂,所有的富家和商户铺都被搬了一个空,其中就有不少的棉布,也有一些棉花,也因此,保证了原料的来源,最后城中妇女们一起动手,日夜不停的赶制,诸多努力之下,终于保证了在大雪降下之前,榆林军每一个上城的将士,都有棉服和棉鞋,不至于守城受冻。
尤其是在这样的寒夜里。
此时,尤振武巡查所至,军士们穿着棉衣踩着棉鞋,虽然是在寒夜里值守,士气依然不坠。见到尤振武,一个个都是抖擞。
衣食才是人心稳定的关键,不然就算尤振武真的是一个神,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再勇猛的将士也发挥不出战力。
如果当初西安也能这样,或许不会那么快就陷落。
每到一处,尤振武都会面色严肃的向士兵们点头,用目光检查他们的甲胄和武器,询问一些人的名字和籍贯,以及饭食温饱和可能的困难。
这个时代,阶级分明,皇帝在上,士大夫其中,武人其下,但最下面的还是普通的军士和百姓,面对尤振武,大部分的军士都是战战兢兢,只恐说错了话,但也有胆大的,敢于向尤振武直面输出,不管哪一种,尤振武都会默默记下,以此判断士兵的性格,以及未来的可用。
结束北城后,尤振武又赶往西城和东门,既是巡查,也是和翟文、孙惠显商议,令他们也要预防贼人的穴攻之术,选出有眼力、性子仔细的军士,明日出城,观察地下的积雪,同时瓮听之人不可懈怠,要时时提防。
在东门时,恰遇上城外的左光先派人射进一封劝降信,钉在了门楼的立柱之上,孙惠显之子孙渐取下来撕掉揉碎,狠狠扔出城外。
孙惠显道:“左光先贼心不死,仍然时时骚扰我东门。真是可恨。”
尤振武沉思道:“明知无功,还是连续所做,这应该不是左光先本人,而是刘芳亮的授意,看起来,贼人对于劝降还是没有放弃,或许,这是一个机会,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等到巡查结束,已经是子夜时分,下马道时,抬起双手,感觉手背都已经被冻的麻木,翟去病不停的呵着双手,又捂鼻子,哆嗦道:“太冷了太冷了,鼻子都要冻掉了。”
回到南城驻地,夫人李文英带着小丫鬟韩素宁一如既往的送来了羹汤,此时两人正坐下灯下等待,夜已深,李文英托腮坚持,韩素宁已经困的不行,趴在桌上睡着了,见尤振武回来,李文英起身迎接,也不唤醒小丫鬟,而是亲手端下火炉上热着的羹汤,用小碗盛了,递给尤振武,又盛了一碗给翟去病,翟去病呼噜呼噜几口喝完,就去休息了,尤振武和李文英却在灯下聊了很久,说战事,说家人,也说情话。
有情也不再朝朝暮暮,如此危局下,能在深夜里四目相对,体温相闻,就已经足够了。
“贼人这些天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该不会是在酝酿什么诡计吧?”李文英道。
尤振武笑了,身为总兵夫人,果然也是有战场嗅觉的
……
翌日,四门都选出了十几个细心有眼力的年轻军士,将他们分批缒出城去,查看城外各处的积雪,就像昨天一样,闯军一直在盯着城头的动静,见城头下人,立刻就派出小股骑兵来袭扰,不过一出一进需要时间,这一段的空档,足够军士们探查一片区域,待闯兵骑兵临近,军士们立刻撤回,待闯军骑兵退走,第二批军士又被缒下城来,如此反复,连续数次,城外两百步的区域,基本被查探清楚---从现在情况下,各处积雪基本相同,并没有出现厚此薄彼的情况,由此可以大致判断,其下暂时还没有地道。
北城也是一样。
就这样,其后的九天里,榆林军每隔三天,都会找机会抓时间,趁着闯兵不备,派年轻军士下城,重点勘察城前两百步,确定有没有地道。
这几日都无雪。
随着地上积雪的消失,观雪法眼看就要失去效果,也是天公相助,就在第九天,天空又下起了小雪,飞飞扬扬,飘飘洒洒。
而这一日,正是除夕。
崇祯十六年的腊月三十,这一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明日大年初一就是大明朝的崇祯十七年了。
这个时代的人不会知道,以为只是重复的过往,但作为一个穿越者,尤振武却清楚知道,这一年将会天崩地裂,河海倒流,卷起的腥风血雨,将会吞噬很多人的性命,大明朝的历史,也将会被彻底改写和终结。大明朝这一艘看似庞大无比,好像永不会沉没的巨大航船,在内部腐朽,蛀虫啃噬,水手互斗,主舵手左右乱打,失去方寸的情况下,终于是被一个忽然而来的惊涛巨浪,拍散了。
尤振武能改变什么呢?
此时此刻,西安的李自成正在准备明日的登基大礼,京师的崇祯皇帝,也正在为明日的大典而忙碌,对最重礼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