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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海(3 / 4)

事怎么会是你的错?这分明是我……”

许远的疏忽在于他离底层的泥泞太远,难以想象真正的贫困与苦难。

可是,他的生来优越算什么错呢?累世富贵又有什么错呢?

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许远来为此道歉。

“是啊,”许远温和地打断了他,说道:“我知道巡弟想说什么,我自幼长于长安帝都,入目皆是盛世风流,长安城的繁华,仿佛永生永世都不会停止,而钱塘地处江南,人情物美,虽不及帝都,却也担得起自古富庶。钱塘与长安便是我待过时间最长的地方,在这次旅程之前,我从没到过华亭县,只知道既然有山贼作乱,就该尽快剿灭,平复纷乱,却不知道在盛世的表象下,还有多少人正在苦苦挣扎,哀苦无依,求生无门。”

“何出此言?”张巡叹了一口气,“是我错了,我不该如此疾言厉色地对待同袍,更不该这样对待……我的朋友。”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遇到朝公子的前一日,我曾独自外出,没有和你们一起行动。”

“自然记得,你说你要替许大人探望一位居住在华亭的故友,然后便消失了整整一天,直到很晚才回到客栈,回来之后便倒头大睡了。”

“其实我对你们说了谎,父亲在华亭并没有什么故友,”许远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是去探访了海边的盐民。”

“哦?”张巡吃了一惊,“那你有何发现?”

“贼为何为贼,盗因何为盗。”

许远淡淡一笑,“在华亭县的各个沿海村落里探访时,我一直在回想你说的这句话,耳闻不如亲见,那一日,我找到了答案。”

许远的眼中含着温柔的光,他缓缓说道:“海边是盐碱地,种不出庄稼,是真正的万物不生,居住在这里的人没有土地耕种,衣食之源寥落,可人活着,就得想法子穿衣吃饭,填饱肚子,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靠海为生,而靠海为生的要义无非是两个字,”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煮海。”

“煮海?”张巡不解,“你说的煮海,指的可是煮海为盐?”

“正是。”许远点了点头,“潮水来去,盐民们就想办法将海水拦截,积存下来,然后再将海水晒干,将泥沙冲走,经过风干日晒,将海水溜制成盐卤水,再用一口大锅将盐卤水熬煮成盐。居住在海边的盐民,家家户户都有一口被称作‘牢盆’的大铁锅。”

“都说耳闻不如亲见,看来这一次,你获益匪浅啊。”张巡听得非常认真,不住地点头。许远所说的这些事情,他也是第一次知道。

“把大海变成晶莹细腻的盐,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吧。”

“是啊,牢盆底下的火是不能熄灭,而烧火就需要柴,盐民们还得每日上山砍柴,若是在危险的山中遭遇了豺狼虎豹,或是不小心跌落山崖,就是有去无回,丢了性命也不稀奇。他们就这样不敢停下地日夜熬煮,才能得到在我们的饮食中随处可见的盐粒。”

张巡从车窗看出去,无边无际的蓝色汪洋,汹涌澎湃,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无人能够与之抗衡的。

海边的盐田四四方方,井然有序,一些这些佝偻瘦小的人正在盐田边劳作。这些他永远叫不出名字的人,正随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将化作海边的黑点。

正是这些无名之人日复一日辛苦的劳作,在铁盆下燃起不熄的火,将无穷碧海煮沸,将滔天巨浪变雪,渺小的人就这样在无声的平凡岁月中炼化了汪洋之中强悍的伟力。

忽然,许远将身子挺直,攥紧了拳头,愤然道:“可你知道么?盐商们从他们这里收盐,赚的盆满钵满,却将收盐的价格压得极低,明明是值十串钱的盐,只给他们一串,不止如此,官府还要从他们手里征走其余的盐,还强迫他们缴纳高额的盐税!他们如此辛苦地劳作,却仍过得穷苦不堪,每个人都面黄肌瘦。”

许远越来越激动,“年复一年不得歇,官租私租严相逼,就算是一根绳子也已经被绷到了断裂的边缘,所谓,贼为何为贼,盗因何为盗?不过是生路难寻,不得不为。”

“说得好!”南八将头探进马车内,神情激动,声如响雷。

“我还以为你在专心驾车呢,没想到竟然一直在偷听。”张巡说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俩一言不合又吵起来么,只能一边驾车一边竖着耳朵听听你们在说什么了。”南八撇了撇嘴,“小爷就是一只手驾马车,也是整个钱塘县最稳的。”

“水……”躺在马车中的朝颜,发出了虚弱的呼喊。

“水?”三人对视一眼,忽然意识到他们犯了一个错误。

他们走的太匆忙,竟然忘记了在马车上备上清水,一个多时辰过去,莫说是高烧中的朝颜,就算是他们三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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