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灵的无意识海洋是一个神奇之地, 比梦境还要虚幻,比幻觉还要荒谬,但说到底却是真实世界的附属, 与之相伴而生,维拉尼亚那伪装成巨人的同族,无法跻身真实世界,却用欺诈的手法在这里获得了一席之地,那被命名为“逐光者”的大剑,正是他货真价实的内核,而他巨人的形体,却是他的梦境、他的领域。
维拉尼亚本来就有人类的躯壳作为现世的凭依, 无需投机取巧,她若要构造梦境,当然只会是基于自己的力量本质。
即使同为泰坦,光源也有着绝对的区别。
托提厄希的权柄在于光影, 与其说是光,不如说将力量源泉更多地放在阴影之上, 因为现在的世界对于亘古至今的泰坦也极其苛刻, 而且光明的神主陨落之后, 一切关于光的权柄都被瓜分散落,有了新主的印记就有了归属,即使是泰坦这样的光之宠儿都无法不付代价任意剥夺,所以托提厄希的剑才会叫“逐光者”追逐的是自然之光、本源之光, 毕竟越是强烈的光越是能产生浓重的阴影对于维拉尼亚来说, 那就得选择一种让自己的同族绝不能因此而增益的力量。
白鹿无法确定她的底气在哪里,但还是听从她的话,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维拉尼亚目送它离开, 然后平静地立在不稳定的领域边缘,看脚下不断增生又不断消泯的冰原,梦境当然有终点,看似无穷无尽的冰原也会有尽头,但是看得出来,相较于别人恨不得竭尽全力扩张以侵占更多梦境领域的势头,阿拜斯真的要很克制,才未将冰雪的魔力散布得更广阔。
她所看见的并非延续到无力的气息,而是锯齿状被断裂的界面,仿佛梦境到这里刻意地戛然而止,以免夺取更多的空间冰雪之主的伟力直至这里还是很浓郁,而且有关空间的构架与固有的形态都被白鹿信使们维系得很好,就算因为要排遣来自内部的压力而使边缘有所崩溃,也只是局部的现象,整体一如亘古长存的冰原般厚重坚实。
维拉尼亚一面摸索着梦境的构成,看看是否能偷个师,一边等待着圣城内的反应,冰鸮的视野已经不见了,关于战场内部究竟是什么状况她也无法估摸。
变故的到来是以地震般的浩大声势为开始的,脚下立足的冰原自深处向外龟裂,裂隙并不大,可怖的现象却已经有地动山摇般的动静,但是冰原并没有随之坍圮,被撕裂的反是天空
那一瞬间划过穹宇的光焰即使对于永昼的冰原来说都刺目极了,自遥远的冰原中心一直到领域边缘,那恐怖的光焰呈放射状将天空切割得破破烂烂,大快大块的灰蓝色天宇燃烧着坠落,就好像冰层被点燃,冰与火掩映成末日般的场景,瞬息之间就以无穷的张力统治了整个视野,而在那片绚烂至极火海之中,有什么巨物以极快速度呼啸而过,似乎不为规则所容纳,这片天地甚至都不予呈现其真实的模样,就仿佛被迷雾外幽深的梦境之海吞噬了一般,全然消失不见。
她要在那愣神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刚刚被排斥出去的似乎是托提厄希。
显然这个家伙不知做了什么,让领域的主人对他忍无可忍,就算损失掉一部分领域为代价,也要将他丢出自己的梦境。
这个变故扰乱了她的计划。
离开的只有托提厄希,那么留下的就是萨尔菲尔德
冰雪之主显然是不会为她牵制纯白教皇的,那么一个偏执的、愤怒的乃至于癫狂的人类,可全要她去应对了。
维拉尼亚只来得及拉扯住自己刚刚构架的领域雏形,那自天宇燃烧着坠下的冰石就落入了冰原之上,仿佛一场剥离了所有浪漫色彩的狰狞又张烈的流星雨,巨大的陨星坑直直砸入百千尺的冰层之下,超过负荷的力量动摇了冰原的构架,于是梦境的边缘开始碎裂开,没有冰雪的信使们帮忙消除负面力量、稳固梦境,这一部分领域似乎也只能被当做无用之物代谢。
冰雪的魔力很快就会重新延展覆盖,建构起新的冰原,这一切惨烈的景象很快就会消失,伤口甚至不会在痊愈的肌肤上留下任何痕迹。
维拉尼亚立在一块碎裂且燃烧的冰层之上仰起头,正对上俯身下视的一个身影。
萨尔菲尔德
说不清他是随着崩塌的穹宇一齐落下,还是说与那些碎裂的冰层同时出现,冰雪并未驱逐他,燃烧的风暴为他身上的光所规避,他是颠倒与错乱之中唯一正常的存在,那种绚烂得近乎于辉煌、光耀得近乎于刺目的神采,毫无“温柔”的表征,反而因为过于炽白而使得他周身处于类似曝光的境地。
并且这种处境正如瘟疫般迅速扩散,被那炽白的光所笼罩的事物,无论是燃烧的天宇,还是塌陷的冰层,又或者碎裂的岩石、纷繁的风雪,都被迫失去了色彩,连其上流逝的时间都被剥夺走,只能僵硬地悬停于虚空,被难以言喻的缄默所侵染,就像是定格成某种苍白的画作中的一部分,而这部分正在以闪电般的速度向维拉尼亚袭来
她瞬间就有所明悟,一旦被这光沾染,她也会困在其中,被其侵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