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当然不想这么快就撤兵。
在广顺关外劫掠了一番,虽然收获颇丰,但回到赫图阿拉,各旗分一分,也显不出啥了。
这次扯出来五个旗、两万多人,肯定大大耽误了大金的农活,若不把开原铁岭打下来,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好在自己拿话试了试,儿孙们的士气都顶着。
努尔哈赤于是又问趴在地上的哨探:“马林的队伍,有火器吗?”
哨探头子掏出一顶脏兮兮的结着髻的假发套,说道:“回大汗,奴才乔装成小贩,靠近了马林的大军查探了,有三眼铳,但明军不爱用。像咱大金的长枪和小炮,他们肯定没有。”
努尔哈赤冷笑:“看来,他确实把好东西,都留在开原了。”
老汗又转向穆枣花问道:“咱们的小炮,折了几门?”
穆枣花道:“回大汗,咱们运出来的十一门小炮,都能打。那日奴才一见开原城上有大炮,赶紧和鳌拜将军商量后,把咱的炮推到边上。虽然只把开原的几个墩堠轰塌了,但好歹,城上的大炮也伤不着咱的小炮。”
努尔哈赤点头:“所以,咱只是这两日攻城不顺,但若马林的援军回来,咱在野地里拉开了打,小炮、火枪、弓马一齐上,本汗倒要看看,开原城上那铁疙瘩,还能被他们抬出来轰吗?”
一众大小贝勒和巴牙喇猛将,纷纷附和。
努尔哈赤又听各旗报了战损,算了算白甲、红甲和绵甲的总人数,加上赶来的镶白旗杜度的战力,不再犹豫,下令各旗绕着开原城扎营,准备围城打援。
“告诉各旗的勇士们,我们带的粮食,抢的肥羊,还有叶赫部那边会送来的补给,足够撑一个月。而明国现在也不是收麦子谷子的时节,没有多少粮食送进各座大镇。开原城不小,吃饭的嘴巴更多,明军坚持不了半个月,一定被咱困死。咱只要打起精神,杀光他们的援军,开原城就是咱大金的了。传本汗之令,取马林人头者,赏银百两,雕鞍马五匹,包衣二十个。”
……
夕阳下,鳌拜啃着烤得喷香的兔子腿,脸上却全然看不出美食落肚的满足愉悦之色。
他的目光,警惕地追着穿梭于火炮间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十四贝勒多尔衮,对几个异母哥哥,最亲近的是四贝勒皇太极。作为四贝勒的家将,年轻的鳌拜自去岁起,也教了多尔衮几回骑射,还常与他说起自己随着父亲征服瑚尔哈的几场激烈战事,哄得多尔衮兴致盎然,还在老汗跟前夸了鳌拜。
但这一次出征,鳌拜分明感到,多尔衮对火炮和火枪,更为瞩目,“连带着也喜欢黏着枣花额真问东问西。
鳌拜将兔子腿骨一扔,大步走到一溜火炮跟前,笑眯眯地问多尔衮:“十四贝勒怎地不去吃东西,还有什么要吩咐奴才们的么?”
多尔衮正蹲下来,借着偏西阳光巧妙的入射角度,观察炮膛里的结构,看够了,才起身对鳌拜道:“明日,这些炮,不要推到开原城下去。”
“啊?这是为啥?”
多尔衮摆出一个少年郎略有些生涩滑稽的主子威风:“鳌拜,你不是说自己打过很多仗么,这都想不明白?大汗既然决定和马林正面接战,这些炮,就要省着用,轰那些堠墩子和土墙那么凶,万一到时候轰马林的人马时,哑火了呢?”
鳌拜性子粗蛮耿直,内心并未像看待皇太极那般,把眼前这个胡子还没长像样的小贝勒当作真正的权威主子,遂脱口而出道:“这炮又不是明军的三眼铳,还会打坏了?枣花额真,不是用的倭国好铜么?”
多尔衮的不悦清晰了几分。
打广顺关的时候,他就发现,鳌拜对穆枣花,像主子对包衣奴才,很不把穆枣花那户部额真、乌真超哈副统领的头衔,放在眼里。
多尔衮对穆枣花,原本不熟,但今岁春上,乌真超哈的铜铁炮造好后,大汗带着几个儿子去观看试炮时,穆枣花对多尔衮提出的问题很耐心地解答,并未将他当小孩儿,随便糊弄。
后来,多尔衮又去炮场看了几次,穆枣花便问他,想不想随大汗出征,去看看火炮轰塌明军城墙,或者轰得明军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的场面,多尔衮自然一个劲地点头。
春末的那日,在城外打猎回来的多尔衮,听额娘阿巴亥说,枣花额真差点被大汗喂了狗时,心惊肉跳之余,以为这位汉人女官会自此心灰意冷。
不想,枣花额真不但仍是打起精神出征,还在开拔前,求见了阿巴亥,提议多尔衮一道去,好在大金直取明国重镇的关键一战中,和几个旗主哥哥一样,教大汗将他的英气勇武看进眼里。
阿巴亥觉得有理,才有了出征献酒的仪式上,请求努尔哈赤将多尔衮带上的一幕。
枣花额真性子好,又守信,攻城时更是让少年郎站在自己左右,给他讲着装填弹药、刷镗降温的细节,与他一起为敌人城池的崩塌而欢呼,多尔衮对枣花额真这个成年人的亲近与崇拜,不免又增了好几分。
此刻,认为鳌拜又不敬又愚蠢的多尔衮,毫无迟疑地呛他:“鳌拜,你的刀没砍过敌人的铠甲吗?没挡过敌人的狼牙棒吗?刀用多了还卷刃呢,火炮打多了,怎么就不会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