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月起了身,将贵妃榻上的轻歌拦腰抱起,脚掌踏地的一瞬,走出了天坛。 身后,只余下他的道道残影。 “啊!” 百步阶梯之上,响起了秦灵祖痛苦惨叫的声音。 锋利逼人的无情剑,以摧枯拉朽之势从天而降,毫不留情地劈了下来。 一剑贯穿秦灵祖脆弱的身躯,在狂暴的剑气当中粉碎了自身,在临死的那一刻,秦灵祖的心头还在震惊着。 世上当真有这么愚蠢的男子,怒发冲冠为红颜,从此卸去帝王衣? 而且,她想不透的是,无情道中,怎么会出现这么深情的人,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些答案,秦灵祖都无法亲自去寻找了,她的身体已被剑气碾作齑粉,堂堂灵祖,处心积虑谋划,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无情剑落地,直直地砸在象牙石的地板,一声剑鸣,三千剑气,密密麻麻,高歌而去。 “啊啊啊啊。” 剑气所过之处,哀嚎遍野,连尸体都不留。 当乌云弥漫至此,世上将不会有一个无辜者,也没有一个幸存者。 渺小的蝼蚁们,终是祭奠了王的剑。 罗雷和裘清清、张离人乘坐飞行魔兽而来时,就看见,强烈的剑气如末日风暴,遍布天坛的每一个角落。 后侧,是九辞与莫忧。 九辞无力地坐下了,双手发冷又颤抖,好看的剑眉紧蹙着,他抬头望向莫忧,连问:“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屠族是痛快,但屠族之后呢?姬月势必会迎来长生界的疯狂打击。 三万年来,姬月是第一个在三千世搅动风云,屠灭两族的长生强者。 天坛的前方,迷雾森森的幽幽丛林之上,姬月双足踏上,身影颀长,如在自家后院般行走在半空。 身后是顷刻间被无情剑气屠灭的天坛,一座座古老森严的建筑物,化为须有,一个个天坛弟子,发出了最后的呐喊声。 姬月面无表情,神色如常,眼底的邪佞戾气渐渐褪去,眼角眉梢都是温情。 直到最后一个天坛弟子的声音消失于无情剑气中,姬月才散去轻歌耳畔的无情之力,摘下覆在她眼睛之上的黑布。 轻歌的双眼得以清明,她自姬月怀中跃下,朝姬月身后的天坛看去。 那里,曾经的恢宏繁华,天机师们的天堂,已被无情的剑气夷为平地。 没有血流成河,一个个生命都成了灰烬,连骨灰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可如今看去,却被饿殍遍地还要残忍,悲凉。 秦灵祖死不足惜,但天坛弟子之中,有多少无辜的生命? 轻歌的心情甚是复杂,紧盯着天坛原来的地方看。 姬月屠灭两族后,看着轻歌的侧脸轮廓,忽而心悸窒息了一下,开始害怕起来。 就连精神世界的老怪物都沉默了半晌,才弱弱地问:“她会怪你吗?” 姬月紧抿着唇,轻抬起骨骼分明的手,却连被风飘起的一缕发丝都抓不住。 轻歌足下的红靴踏空而行,走了数步后,背对着姬月,停下来。 姬月垂眸,整个人像是一刹那没了光,如游荡在人间的野鬼,好似没了去处。 轻歌呼出了一口气,笑靥如花,却见她一寸寸地回过身来,面向姬月。 片刻,轻歌一跃而去,扑入姬月的怀中,死死地抱着姬月。 “怪我吗?”姬月问。“怪你什么?怪你杀人吗?”轻歌笑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若是拯救苍生的神明,那我就是追随的神明的正义之剑,若你是手染鲜血的屠夫,那我就是那一把屠刀。 若是世间有地狱,我不入地狱,谁入?我怪你什么?怪你舍弃富贵荣华,权势地位,不顾长生法则,只为给我出一口气,就来地狱陪伴孤单的我?” “姬月。” “我爱你都来不及,又怎舍得怪你?” 她不怪。 纵使是大错特错,纵使罪恶滔天,她也不怪,她只会成为其中之一。 姬月微微怔住,哪怕他再是了解夜轻歌,却没想到,今时今刻,夜轻歌会说出这样的肺腑之言。 每一个字,都嵌在了他的心坎上。 眼前眉飞色舞,遍染鲜血的姑娘,叫他爱不释手。 精神世界。 老怪物深深的震撼,随即发出了大笑声。 “得妻如此,何求富贵荣华?姬月,保护好她,爱她,若你他日辜负她,纵是玉石俱焚,我也要你,痛不欲生!” 老怪物竭力喊道,语气之中还夹杂着笑意。 在轻歌的精神世界,古龙残魂亦是愣住。 他以为,轻歌必然会怪姬月,这丫头是爱憎分明的人,伤她者是秦灵祖,姬月却灭了平丘炎族和整个天坛。 她却说:你若为屠夫,我便是那一把屠刀。 这是怎样的感情? 他两世为龙,从未见过。 姬月怀抱着轻歌,笑得开怀。 不像是个帝王,像个阳光之下眉飞色舞的大男孩。 这么好的姑娘,他怎会辜负? 姬月搂着轻歌的腰,望了眼西边天穹的云霞,残阳如火,烧了半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