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春悚然一惊,“扑通”跪了下去。 地上冷冷的砖石,硌得人膝盖生疼。 他伏地讨饶,就像杨玦想看的那样。这位六殿下,嘴上胡说八道,看起来毫不在乎,但他要是敢说出一个好字,道一句谢,怕是立马就要脑袋落地。 果然,见他老实跪下。 杨玦脸上无所谓的表情便收起来了。 他脸色阴阴地看了看霍临春:“你就这么怕我?算了,起来吧,我不说便是了。”有人怕他,畏惧他,他心里其实很高兴。 这样的人生,就是他想要的人生。 可老头子和他养的那头侏儒,永远不会害怕他。 真是烦人。 没完没了的烦人。 他忽然盯着霍临春问了一句:“你如今虽说不常在父皇跟前服侍了,但宫里的消息,怎么说你也该比我灵通些吧?” 霍临春这才站起来,还没站稳呢,就又想跪下去算了。 “殿下想知道什么?” 杨玦原地踱步,面色很阴沉:“驸马的人选,是不是已经定了?” 霍临春愣了一下,思索着道:“殿下是问寿春帝姬的驸马?” 杨玦冷冷斜睨了他一眼。 霍临春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虽然建阳帝不止寿春这一个女儿,可在杨玦眼里,那就只有一个。 其余人,都不能算人。 霍临春低声道:“驸马人选,目前还在商议之中,但陛下心中应该已有定夺。” 杨玦一脚踹倒了椅子。 可恶的老东西! 这天下哪有人配得上寿春!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想来当驸马。他的剑,可是很想砍人脑袋的。似乎仍然不解气,杨玦猛地一掀帘子,甩袖出去了。 霍临春被他留在屋子里,长长呼出一口气。 一说寿春帝姬的驸马,六皇子便如此生气。 真是怪胎。 万幸寿春帝姬的性子一点也不像六皇子,要不然,这样的祖宗一来便是两个,谁受得了? 霍临春静静等了一会,见杨玦丝毫没有要回来的意思,赶紧出了门。 外头天清气朗,比里头可舒服太多了。 他感慨着,上了马车。 马蹄声嘚嘚作响,很快便远离了杨玦的宅邸。 霍临春胸腔里乱跳的心脏总算平静下来。自从建阳帝的大军打进皇城,襄国不复后,他就天天提着脑袋过日子。 外人看他,那是先提了秉笔,又掌了东厂,顺当又威风,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日子过得有多折磨人。 真是可笑。 霍临春靠在车壁上,想起杨玦方才说过的话,无声苦笑起来。 把祁樱送给他? 他倒是想要,可他杨玦真敢送吗? 这可是建阳帝指的婚。 身上越来越无力,连笑似乎也没了力气。 霍临春抬手捂住了眼睛。 祁樱。 那个叫着花的名字,却生得比花还要美丽的女人,已经是他不能触及的人物了。真是可惜啊,他明明那样得想要她。 他甚至还能回忆起来,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脸上冷漠的表情。 眉眼五官,无一不精致。 就连皮肤,也是令人惊讶的光洁白皙。 这样的美丽,这样的精致。 看起来简直像个不真实的人。 配上那副什么也不在乎的冷漠神情,就像是仙人一般的无情无欲。 他真想看看,撕掉那层冷漠后,她会变成什么样。伤害她,折磨她,让她哭着求饶,一定是很快乐的事吧? 霍临春透过车上狭小的窗格向外看去。 晚霞红艳艳的,时辰已经不早。 他有些饿了。 真是虚无的人生啊。 吃喝拉撒睡,永远是凡人的本性。 没人躲得过。 收回视线,霍临春让车夫改道去了南面的宅子。他一个人是吃不下饭的,必须有人陪着,才觉得食物是有滋味的东西。 南面的宅子里,养着几个专门陪他吃饭的女人。 长得好,做饭的手艺也好。 看起来好吃,尝起来也不错。 进食才是有趣的事。 霍临春在车上闭上了眼睛,心道小憩片刻吧,等到春天过去,夏日来临,他应该就能忘记祁樱了。 春老花谢。 樱花自然也不例外。 他心里的花期,怎么也不至于比春日更长。 可这个春天,竟然格外得漫长。 在每个人心里,都长得可怕。 简直是度日如年。 每一天都是煎熬。 太微一度觉得自己熬不下去了。夏天迟迟不来,春寒久久不散,连人心都变得郁郁起来。这段时间,她总忍不住跑去父亲墓前喝闷酒,一喝就是大半天。 喝得多了,酒量见涨,已经不大会醉。 喝酒的乐趣,立刻便少了大半。 小七上完课,偶尔会趁夕阳来寻她说话,见她闷闷不乐的,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陪着她,候着她。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