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份放妾书,方岚就不再是方小娘了。 她可以是方岚,是方有粮的女儿,方昶的姐姐,总之都和百子巷,和韩邦再无瓜葛。 商渡和姜穗宁并肩走在幽长小巷里,在落雪覆盖的地面上留下两排蜿蜒的脚印。 他突然道:“你说韩邦若是知道,方岚已有身孕月余,他会不会后悔对她下手?” 玄衣卫衙门有最好的仵作,什么都逃不过他们的勘验。 姜穗宁答得毫不犹豫,“不会。” 韩邦连自己成年的儿子都能说舍就舍,他会在乎方岚肚子里一个尚未成形的胎儿? 商渡默了默,随即轻笑:“你对韩家人真是了若指掌。” “很简单啊,上梁不正下梁歪,姓韩的没一个好东西。”姜穗宁低低嘀咕了一句。 商渡忽然侧过头看她,语气严肃:“你今天来百子巷已经打草惊蛇,韩邦很快会猜到方岚背后的人是你,他知道了,封明德就会知道。” 他看她的眼神越发深邃,“接下来你随时会处于危险之中,很可能像方岚一样,被无声无息地灭口。你真的不害怕?” 这个问题,商渡在姜穗宁决定来百子巷敲打韩邦时就问过一遍了。 现在他又问了一遍。 姜穗宁脚步一顿,停下来,双手背在身后,稍歪着头看他:“你不是答应了要保护我吗?怎么你自己倒是不自信起来了?” 商渡被她明亮热烈的视线看得喉咙发干,忍不住舔了下嘴唇,低沉的声音如同胸腔共振,“你就这么相信我?” “相信啊。” 姜穗宁弯了眼角,鼓励似的拍拍他肩膀,“我一直相信商督主最厉害了!” 她收了笑,神色微敛,“反正我和封家早就结仇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桩。” 想起那一箱被她掉包的衣物,里面还不知道藏着什么要命的秘密。姜穗宁望着前方的出口,淡淡道:“现在该轮到他着急了。” * 姜穗宁离开后,韩邦叫来王氏细细询问,她刚才都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么。 当他听王氏回忆,说姜穗宁在方小娘的梳妆台 这个贱妇居然还留了一手……她到底看见了多少? 韩邦现在无比后悔,早知道方小娘会背叛他,他当初在别院就不该贪图什么红袖添香,不该教她识字。 王氏觑着韩邦的神情,忍不住问:“爹,方小娘到底是不是跟人私奔了啊?” 她怎么感觉这中间有事儿呢? 韩邦竖起眉毛:“无知妇人,不该你知道的事就少打听,赶紧回去带安姐儿。” 王氏悄悄撇了下嘴走了。 嫌她无知?她今天可挣了一片金叶子呢。 东厢房。 陆锦瑶大着肚子坐在窗边,正在给自己未出生的孩子缝衣裳。 她一抬头就看见韩延青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望着门口的方向,眼神幽深。 她咬断线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别看了,人家现在可是督主夫人,又风光又厉害,早就跟你没关系了。” 韩延青像是没听到一般。 凌雪从屏风后面转过来,冷冷扫她一眼,“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没人把你当哑巴。” 她端着一碗棕黑色药汤走到床边,柔声道:“青郎,该喝药了。” “多谢。” 韩延青端起药碗,看也不看就一饮而尽,哑着嗓子开口:“等我身体好了就出去赚钱,我会还给你的。” 凌雪蹙着眉,“青郎,你非要和我这么生分吗?” 韩延青没回答,转头望向陆锦瑶,语气和缓了几分,“别做了,仔细伤眼。” 陆锦瑶立马放下布料,喜滋滋的,“好,我都听你的。” 凌雪冷笑了下,“好啊,你们两个郎情妾意,显得我多余了是吧?” 她生气地推门走了。 陆锦瑶脸上露出一丝担忧,无意识地捂住肚子,“延青哥哥,她不会又想出什么法子折腾我吧?” 凌雪有时候会突然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让人害怕。 “不会的。”韩延青宽慰她,“你安心养胎,其他的什么都别想。” 陆锦瑶又高兴了,从垫子 “你自己吃吧。” 陆锦瑶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点心,小口小口吃着,仿佛在品尝什么无上美味。 她看了一眼盒子,里面就剩下最后几块了,不由越发珍重起来。 这点心还是前几天方小娘带回来的,谁想到还没吃完,她人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