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越来越近的时候,冷气和雪一并来了。 这地方因算是北边,在蒲松龄休息那日,外面雪已经渐渐大起来,窗台上长期会积攒着一层,甚至偶尔推开门之后,都能看见齐脚背一片白。 他也没问过爱丽儿如今多少岁,只是行为举止看着稚气一团的美人鱼,总觉得自己像是无端年长了些。 她当然不是长相上幼稚,海底最美丽的小公主其实生得相当娇艳,但眼神永远清澈得能见底。 认识她多久了?半年多? 似乎从遇见她之后,蒲松龄就没想过说是放小人鱼走,那时他心想每天也没多少事,无非看着一个小姑娘,给她做饭带她玩,然后勤勤恳恳读书,踏踏实实上课,课余写写东西赚赚钱。 毕竟姑娘家的总得富养,不然若那一头红发因为他干枯,那一张脸为他蜡黄,甚至在冬日里受冻干裂的话,蒲松龄觉得自己实在是没办法担下这个责任。 炭盆子,大浴盆,现在还有九连环都陆陆续续往家里搬,那么问题来了—— 姑娘家生气了该怎么哄? 蒲松龄眼看她能接受自己擦干净不慎沾到脸上的油,还能熟练使用那一套勺子,却始终不肯跟他来一点反应,哪怕只是眨眨眼或者碰碰他的手背。 碰一下是要指定菜,碰两下是停,碰的时间再久一点就是在安慰,或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但一动不动,独立自主,那是生气了。 蒲松龄低下头来,温声问道:“怎么了?” 小美人鱼在外不能说话,但是可以摇摇头。 看样子九连环买错了。 他看着爱丽儿刚吃完,就将她又放回浴盆当中,而后道:“九连环本就是益智玩意,哄人一乐的,若是叫你生气,我们日后便不玩了。” 爱丽儿撑着下巴,“哼”一声:“谁生气了?” 蒲松龄摇摇头,原本那点少年气在这半年养人鱼的日子里已经全然化作成熟,原本就是寡言又老成,眼下更是不似同龄人,反而像他那白胡子夫子。 但面对这不肯承认的小姑娘,他还是手足无措。 小人鱼摆了个尾巴,然后凑过来,看了他会儿,突然问:“这是你们这里的特产吗?” “九连环?” “嗯!” 蒲松龄不确定,毕竟他也没去过别的地方,还真说不出来九连环到底有没有在别的地方出现过。 但现在为了哄爱丽儿,蒲松龄心里暗暗说了句抱歉,然后道:“是的。” 如果有别的祖先做出来过,那就当没有吧。 后人将这总结为“爱情是谎言的遮羞布”,用美好粉饰一切。 现在隔着这块布,爱丽儿看起来心情确实要好很多,而尽管,她的想法有可能根本不在爱情的范畴当中。 小美人鱼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在浴桶当中和每一顿美食里渐渐软化成了一块棉花糖,或者入乡随俗一点像是一个纸灯笼,一开始想要做什么都已经被抛诸脑后,甚至就现在而言,“回家”的心思还没有眼前的美食重。 想到这里,爱丽儿突然顿住。 她似乎记起来了。 她一开始想要做的,不是先留在这里,再找到家吗? —— 蒲松龄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好像是哄好了女孩,但是转过头的功夫,她又开始不理睬自己。 甚至这次更糟糕,他坐在桌前温书,等半个时辰后再去构思今天要写什么,但是不经意间抬头,就会看见小美人鱼转过头去。 只是每次对视都被跑掉,几乎就在明面上抵触和他有眼神接触,这让蒲松龄有点不能理解。 这是干什么? 想和他说话怎么不看他? 不想理他为什么又看他? 书上的文字勉强还能读下去,过两年就要参加考试,这是一点也马虎不得的,但是当拿出笔墨来自己写东西的时候,脑子里的内容就变得不一样,方才想好的那些“劳山道士”或者是“凤阳人士”,那些从书里看来的东西,到最后都变成了“爱丽儿”。 眼看自己回过神来之后,纸上已经出现了“爱丽儿,行七,故家子”几个字,蒲松龄沉默了一瞬,没毁去这张纸,只是放下笔,甩下袖子,然后往浴桶走过去。 正在水里的小美人鱼还没进行下一次偷看,就先看见书生来到了面前,连躲都没地方躲。 她眼神没有能够躲避开,只能硬生生就这么撞上去:“怎么了?” 蒲松龄不说话,只是绕到她面前,像中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