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偏僻,转两条街就是城中大道,后头过两个弯有菜场跟杂货铺,离私塾远点省得孩子吵闹,采光刚好没有遮挡,这小院你可尽着自己心意摆弄,两间瓦房当卧房,厨房后边还有一小柴房并一间茅厕,前头有水井伴一矮墩,立两根竹竿连根绳就方便晒衣服了。这么好的地界,若不是看你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独自开门立户不容易,我可绝出不了这价。” 柳云倒是挺满意,此处幽静离街市也不甚远,遗憾的是与一条水沟毗邻,听闻那水沟里藏着数条冤魂死尸,她虽不信鬼神,可多少有点膈应,且关键是怕会有异味。 正当她思虑之时,一中年男子莽莽撞撞地闯进来:“羊婶,你可不能这么没信义呐,说好的给我留着,怎么又带了旁人来看?” 此人身形瘦削,看起来比女子还窄小,戴个小圆帽,像是哪家铺子里偷溜出来的伙计。 羊婶眼骨碌一转:“你说这话可就不厚道了,我给你宽限了许多时日,你愣是凑不够银两,我再不领人看房,那家主打量我不诚心给他卖嘞。” 那人苦着脸道:“那你也不能一日三回地把人往这领呐,多少给我留点机会,改明儿我定能凑够银钱。” 羊婶一甩手道:“哎哟,哪里就单是我领人来了,看中这的人可多,这么合适的地段这么公道的价钱,只怕脱手就在这两日了。” 那人忙道:“别介啊,您再给我多留两日,就两日,咋样?”比出两根手指来。 柳云心知这两人是在唱双簧,只是这戏排得忒啰嗦,两人的演技也属实一般,不大能引人入戏,起码她就一眼看破,觉着索然无味。 “你们先聊,我出去看看。” “欸…”羊婶忙喊道,“姑娘您要看也往里边看呀,外头有什么可看的。”见柳云头也不回,大步走远,又忙招手道,“价钱还能再商量商量,别着急走啊姑娘。” 柳云径直走出豆角巷,一路过的好心人悄摸对她摆了摆手,柳云心领神会,想来那屋子的由头另有蹊跷。可当她心生感激之时,又有一人自背后撞上了她,竟恰好使她袖口里的钱袋子抖落出来。 柳云忙要去捡,却有一群乞丐急窜上来将那枚钱袋撕扯得稀巴烂,不知谁将银锭子收入囊中,柳云一鞭子抽开他们,他们立即四散奔逃,柳云一时不知该去追谁,索性长鞭一舞,将他们通通打倒。 “把银两交出来。”她凶神恶煞道。 乞丐们无不惨叫哀嚎,满地打滚,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云儿。”纪元徽偏偏在这时候找来。 柳云再道:“把银子还我!” 可这些乞丐比市井无赖还无赖,拿到手的东西绝没有交还出去的理,当下怪叫连连,指着柳云的鼻子骂她恃强凌弱,不把乞丐当人。 柳云发起狠来,手握灵蜓锁似有杀人之念,可她正要出招时,却被纪元徽一把拦住。 “放开我。”她神色冷冽。 纪元徽道:“算了。” 柳云大怒,手臂挣了挣,却竟未能挣脱,于犄角旮旯里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乞丐们趁机逃走,眨眼便没了人影。 柳云着忙大喊:“站住!”可已是无用之举,她恨恨地盯着纪元徽,“还不松手!” 纪元徽这才松开她,柳云只是手上的束缚没了,却表现得像整个人都空了,好像断了线的风筝,本以为能逍遥天地间,却只飞了一会儿就掉落下来,挂在了树上,被枝梢划破,从此连放飞都是不能了。若她从没抱有幻想,或许此刻就不会被击垮,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风筝不比飞鸟,偶然高悬于空中也改变不了收归于箱子底的命运。不是曾经高飞过,就从此属于天空了的。何况飞鸟也要停歇,也不可能永存于天际。人还得低头看,不时照水反观自己,始终认清自己的身份,以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纪元徽忽然慌了神,牢牢抱住了她:“我赔给你。” 柳云轻柔却不可抵抗地推开了他:“不必了。”失魂落魄地独自走远。 纪元徽愣住了,今早听小叔说她三日前向人打听有没有地段好点价钱低点的宅子,今日便是去看房的,可她去看的那间房原是一富贵人家的老爷瞒着家中妻妾在外私会美人的隐僻之地,只因家中察觉,未免露馅才着急低价贱卖。否则这内城圈的边缘地界,怎可能只值五十两白银。 那屋子里不知住过多少美人,出过多少腌臜事,那邻河底下的淤泥里又缠着多少副美人骨。 纪元徽本是担心她上当受骗,特来提醒,却不想好心办坏事,将她惹恼到此种程度,当下心内郁闷至极,恨不能拿棒子敲一敲自己这榆木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