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一向听话懂事的他,出乎意料地问了他们几个问题:“我们就一定要买大房子吗?我们就一定要像别人一样吗?我们现在不也挺好的吗?我就不能轻松地活着吗?” 连天暴雨狠力拍打着窗户,雷声轰隆不断,给人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一道刺亮的闪电划亮了大片天空。 不论是天空还是平静的撕裂都只在一瞬之间。 那一刻,小潭影真切地看见了,看见了父母的脸上出现了裂痕。 很多时候,平静的打破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 长年累月的疲倦工作以及各方面的隐忍,不走运的大暴雨,接连不断的坏运气,堆积的一切加上这决定性的一句话,刘芝突然就爆发了,她甚至忘记了他还是一个孩子,一个还未升上三年级的小孩子。 她的声音本来就偏尖细,带了明显的情绪后,更加显得刻薄与不解人意,比窗外的电闪雷鸣打在心上更加令人疼痛。 “你懂什么?我们这么辛苦没日没夜的工作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希望能给你创造更好的条件,不就是我们多干一点多积累一点,你以后就可以更加轻松一些,你以为我不想轻松吗?我轻松了你怎么办?你怎么能这么没有上进心,你看看谁不是靠努力家里越来越好,越过越红火,谁不是为了孩子更好,谁不是为了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你不买房?你难道想一辈子住在这个老旧破小区吗?你要住这里就和你爸一起住这里,我的房必须给我买。” 她的声音是那么大,那么生气,那么毫不留情,对着一个孩子。 男人站在一旁虽然老是和稀泥,没有自己的主见,什么事都故意滑过,但这次却意外地支持女人。 他说:“是啊,人生就是要拼搏奋斗,只有努力奋斗才能有美好的未来知不知道,潭影,你可是咋们家的未来的支柱,以后成家立业,带我们过上好日子呢。” ………… 一股强烈的、令人恶心的、不受控制的烦躁感顷刻就涌了上来,他抓着衣角的手在发着抖,因为用力过猛,指骨白得似若要破开血肉而出。 他低着头,像是沉默的爆发般,再也无法压抑自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呐喊,再也忍受不了那种身体排斥带来的疼痛,他终于小声说:“人就一定要成家立业吗?我不想,我只想一家人在一起轻松快乐而已。” 或许是两人的反应都太大,令小潭影实在不能理解,他这天不仅违逆了父母,还失了理智般地说出了这种他明知最刺|激父母的话,他咬紧红透了的唇,仿佛下一秒血液就要冲破他小小的身体喷薄而出。 人类失去理智的时候是很可怕的,所以人在意识到自己的暴躁时会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在这个大雨斑驳的夜晚,他们都失去了理智。 他们直接忽略掉了小潭影的后半句,他们只听到前半句,或者说他们是明知而故意为之,因为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按照自己意愿行动的工具。 任何违逆他们的,任何想要脱离的想法,一旦稍微显露,他们敏锐的感觉就会被无限度放大,然后他们会像是发了疯般歇斯底里并满怀恶意地对着他们最亲近的人。 那个时刻,他们不像是人,他们像是还未开智的野兽,眼中只有因为工具要脱离掌控的怒火与恶意。 他们对着工具喷发自己最烈的怒火,他们要工具再也不敢不听话,但他们忘记了那是自己的孩子,不是工具。 他们说那话的时候,不像是人,像是被触到逆鳞的野兽。 女人:“你不想成家立业?你是疯了吗?!你肯定是疯了吧!一个人不成家立业还是一个完整的人吗?还是一个正常人吗?你这想法哪里来的?谁教你的?你学校的老师吗?快告诉我是哪个老师,我要找他好好理论理论,问问他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男人:“潭影,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们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你怎么可以有这种不正常的想法,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你将来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你这样让我们怎么办?” 女人:“你看看有谁不买房不结婚不生孩子不工作的,你是想好吃懒做赖着我们一辈子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你要是不成家立业就给我滚出去,再也别回来!” 男人:“潭影,你妈妈虽然是凶了一点,但她说的都没错啊,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好好学习,以后别有这种想法了,给你妈妈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女人:“道什么歉,我看他就是疯了,一个人居然不愿意做一个正常人,就没见过他这么不正常的,他以前就隐隐有过这种想法,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居然还有这种想法,他要是真的敢那么做,老子就打断他的腿打断他的手,让他变成一个废人,大不了老子养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