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枞似也不急着要他回答,只在一旁静静地喝茶。 王杓觑着大哥官威日盛的脸,定了定神,说道:“大哥,家中父亲已官至丞相,升无可升。二叔、三叔是地方要员,大哥您位列四品,二哥又进了五军侍卫营,咱们王家在朝中已是如日中天。” “所谓树大招风、月满则亏。”见大哥飘过来的眼神,王杓顿了顿。 他顶着心虚接着道,“虽然我们王家是一心尽忠,但名头太盛,也怕上头用着不放心啊。故此,小弟我安守本分,捞个清贵些的职务便罢了。例如大舅舅所在的鸿胪寺,就甚好。” 说完他努力挺直脊背,稳住面上表情,端的是一副为了家族安稳不顾小我的大义样子。悄悄地把想偷懒、享荫庇的小九九往心底再埋埋。 王枞轻笑一声,放下手中茶杯。仔细端详着王杓,这个从小就爱粘着自己的弟弟,已经褪去曾经的稚气,成了位翩翩公子。 正午的日光透过明窗跃进书房,铺洒在王杓的身上,映着他的一双眼瞳更加明亮清透,可惜他不知自己一紧张就爱轻抿嘴唇。 对于王杓的小九九,王枞也知道几分,心底一嗤,杓哥儿从小聪慧,但为人懒散,好享乐。如今又长成了这么一张俊逸的脸,要不是订婚订的早,尚个公主也不是难事,既能保家族安稳,又能让他享玩一辈子。 可惜王家能传承百年,对子弟的骄奢倦怠最为忌讳。祠堂里刻着的十八家规可不是摆着看的。 王枞默默推敲:鸿胪寺,杓哥儿倒是给自己寻摸了个好去处。前有父兄护驾,后有大舅照拂,倒甚是安稳。 这几年王家也确实让人眼热,且让他逍遥几年,几年后再往上挪一挪。这一辈中,二弟走了武道,文官里靠他一个,不足以安保家族传续。 想罢,便对王杓道:“鸿胪寺,倒也不错,晚间父亲若问起,你便如此回答。” “是,劳烦父兄操持。”后背有点点发凉,是错觉吧,王杓回给他哥灿然一笑。 王枞并不待见弟弟讨好的笑脸,掸了掸袖角,起身道:“走吧,先前娘传话让回去用膳。” 用完晌午饭,王枞携妻子离去,王杓则被张氏抓去了小花厅。进门就见花厅的圆桌上码放了两大盒的帖子。 “娘,您说让我写回帖,不会桌上这些都是吧?” “可不就是。你今年的喜事多呢,五月里成婚,十一月及冠礼,哪个不是要大办?你爹的意思呢,后日的庆贺宴就自家亲朋聚聚就行了。这些送礼道贺的帖子你亲自回,显得我们王家有诚意些。” 王杓翻着帖子直咋舌,“这工程可不小。” “这还是林管家挑选过的呢,快写去吧。” 母子二人占了花厅两端各自忙碌,约一个时辰后,王杓终于写完最后一份,起身抻了抻肩背,见母亲已歇坐在窗下的短炕几上。 刚巧小丫鬟给张氏进茶,王杓一伸手接过茶盏,亲自递到母亲手里。 “娘,还有什么需要儿子做的?” 信阳毛尖的清香随水汽飘散四溢,张氏抬手饮了一口,瞧着王杓那小狗样的眼神,笑了笑:“别说为娘没给你机会,呐,桌上有份帖子你亲自去送送。” 王杓看到帖子上的“魏”字,已轻笑出声,“还得是娘最疼儿子。” 哪个魏,当然是未来岳家的魏啦。 “主子,咱们不是去魏府?这是去哪儿?” “去找博远讨幅画来。” 东市浚仪桥大街上,梅家开了间书画铺子“富玉堂”,离丞相府隔了两个坊,倒也不远。 “啊呀,小公子,恭喜金榜题名!少爷得知您高中,高兴得不得了。”店铺胡掌柜见王杓进门,赶紧迎出来,脸上褶子开大会,笑得不见眉眼。 王杓拱手笑道:“多谢胡伯,博远兄可在店里?” “在,在!少爷刚得了一批波斯彩矿,这几天都在后院制彩料呢。”胡掌柜边说着,边引王杓往后院走去。 “胡伯,您自管前头忙,我们自个儿到后面去。” 店里正好进来几个客商,王少爷又是熟人,胡掌柜便应声停步。吩咐小伙计给后院送些茶点,转身便乐呵呵地迎客去了。 富玉堂的后院,有一口天井和狭小的花园,再往后是三间明窗大厢房,其中两间打通,成了梅家少爷的书画房——点绛斋。 梅家少主梅浩,字博远,自取号雪里红。王杓一等一的铁杆哥们儿。 才走近后院厢房,就听见嗤嗤的研磨声。王杓对窗喊了声“博远兄”,立马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几瞬间就见梅浩从屋里奔迎出来。 青年身姿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