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四张床,闹哄哄的都是人。 “张叔?” 我走到了靠窗那张床。 大老张穿着病号服,斜靠在病床上,手里掐着一本《故事会》在傻笑。 “你咋来了?” 他放下《故事会》,满脸惊讶。 “我听李大嘴说的,又去家里问了我婶儿!”我把水果放在了床头柜上。 “快坐!”他拍了拍床边,“啥事儿没有,所里非让我住院,竟整用不着地……” 我屁股刚粘上床,手一伸,眨眼就解开了他病号服的五颗扣子,露出了里面好多圈纱布,不由心脏就是一紧。 大老张立了眉毛。 不等他骂人,我先骂了起来:“这他妈谁干的?” 他只好解释:“前几天和道里分局联合反扒,在透笼街市场遇到了一伙小青荒子,妈的一个小子拿着刀片就划,划了我前胸几下。” “啥事儿没有,穿棉袄呢,一点儿都不深,过几天就出院了……” 我脸沉了下来。 虽说有时候我是真烦他,可见他受伤,莫名其妙的难受。 有个秘密,我一直没和任何人说过。 1983年的冬天,我把二丫的尸体放在了派出所门前,当时就是大老张出来抱她进去的,我看的清清楚楚。 二丫那病来的急,高烧不退。 我也买了药,琢磨着不行就送她去医院或福利院,可这丫头倔强的很,说挺挺就过去了。 我俩缩在暖井里,我两天两夜没闭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睡了过去,再一睁眼,她已经没了气息。 …… “人抓到没有?”我问。 大老张摇了摇头,“面生,人又太多,一眨眼就溜了!” “那是金老九地盘儿,没传他问问?” “能不问嘛,那老家伙插上毛比猴儿都精,也没证据,屁用没有!” “长啥样?” 他伸手就怼,“你要嘎哈呀?” “我问问!” “问个屁!好好修你的表!如果让我发现你再手痒痒,马上拘了你,知道不?” “知道了!”我站了起来,没好气道:“好好养着吧,一天天杵倔横丧的,没死就行!” “你个小逼崽子……” 他拿起那本《故事会》就往我身上砸。 我扔下一卷五百块钱,三步两步出了病房。 走出医院。 我开始琢磨这事儿怎么办合适。 透笼街是金老九的地盘,如果不是捞过界的,肯定是他的人! 这小子竟然对反扒便衣动了刀片,说明下的货肯定不少,不然绝不会下此狠手。 这行从来都是得手不嫌多,失手不嫌少。 如果被抓时案值小,就会欢天喜地。 因为达不到刑事立案标准,就只能依据治安处罚条例来,罚款或者拘留。 罚款就扯淡了,没谁会缴这个钱,于是就只能拘留。 这小子[掏响]了,又把反扒便衣划伤,道上不可能不传开。 既然传唤过了金老九,这小子肯定被送到远郊藏了起来,这时候想找到人难了点儿! 金老九在分局有人,但层次不会太高,太高的他够不上。 风口浪尖,没人敢轻易答应他什么,我不信他不怕事情闹大了! 不能让大老张白挨这几刀! 我没有bp机,更没有大哥大,所以想要找谁,只能靠腿。 半个多小时后。 我来到了柳树街一家麻将馆。 老王爷曾经和我说过,十赌九输,不赌为赢! 所以,我从不沾赌。 来这儿,是因为我听说金老九爱来玩。 东北话讲,这是他的窝子! 开门的小子长得像个大烟鬼,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上上下下打量着我。 “九叔来了吗?”我口气亲热。 “你是……” “猫爷是我三叔!” 他换上了一副笑脸,“猫爷在呢,今天没少赢,快请!” 我进屋就看到了老家伙。 屋里很暖和,就是乌烟瘴气。 六张麻将桌坐满了人,连男带女,哗哗声不断。 猫爷撇着腿,大马金刀摸着牌,一旁还斜靠着个化着浓妆,神情慵懒的大老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