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过,耳边竹林簌簌作响。 李轻舟盯着沈望,并不惊奇他方才说过的话,只是一笑:“沈先生梦见了我?然后呢?” 沈望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一旁的竹林,似乎是在看什么。他的侧脸硬朗,却带着股无端的淡然和从容。 “素娘走后,我想过死,但没有死成。我被救下了,救我的不知是个妖还是精,他还入梦,希望我好好活下去。” 李轻舟怔住,她没想到沈望会给她说这些。 “在梦中,我大骂他一通,此后便再也没见过他。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他没有离开,只是在某处关注着我。” 沈望回过头来,重新看着对面的李轻舟,缓缓开口: “我以为我昨晚梦到的是你,可就在方才,我明白了。那不是你,是他。” 这回轮到了李轻舟震惊,她没有想到原来沈望一直知道梦寐的存在,更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够分清楚她与梦寐。 这时候,她不得不怀疑,沈望真的是个凡人吗? “你……没有拜过师门?又或者没有遇见过什么高人指点吗?” 看见她终于露出吃惊的表情,沈望不由得又笑了笑: “姑娘放心,我只是凡尘俗世里一个普通人罢了。至于我为何能知道,我想我也给不出答案,因为有些事情注定不需要任何证据,但心中却有感应,很玄妙不是吗?” 李轻舟皱着眉头,她不是很懂,但想到自己在面临生死一线时,那突如其来的直觉,又有一点明白了。 那感觉确实来的毫无征兆,没有任何事实依据支撑,却又准确无比,让她一次又一次的逃脱险境。 想来,沈望也是如此吧。他瞧不见梦寐,却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即便梦寐以自己的皮囊身躯入梦,沈望也能区分清楚。 “是很玄妙!”李轻舟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其实,我今日来不止是为了蹭饭。你口中的那个精怪他离开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来你这儿……我只是心里边有些…怎么说呢……有些难过…” 李轻舟心中微微泛酸,这一番话说的乱七八糟,可偏偏触动了她的心弦,她不可怜梦寐,也不同情沈望。 因为在她眼中,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强。可是就在看见常村正门口枯败的月季花丛时,她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想知道,梦寐付出那么多,为何会毫无预兆的放手离开?而始终被满在鼓里的沈望,知不知晓身边曾有梦寐的存在? 沈望低头看着手中的馒头:“抛却世俗的皮,不管他到底是什么,我都感谢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我从绝境中拉出来。” 李轻舟走出竹林时,已近午后,橘黄色的落日余晖洒在翠绿挺拔的竹林,竹林深处的茅草屋前,一道身影如竹挺立,默默目送。 看着手中的画轴,李轻舟朝着他挥了挥手,心下涌出几分内疚,她咬咬牙转身离去。 这是沈望送给她的一副竹林风雨图,敬这一场短暂又玄妙的相识。 竹影趁着夕阳昏黄的光倒映在地上,阴影叠加,她有些恍惚,为了唐家秘术,她利用梦寐,利用万重山,利用沈望,利用所有人…… 不,不! 她只是想活下去,活下去有什么错呢? 无论有没有她,结果都不会改变。她来到的地方叫过去,不是将来。 就像那本《万重山传记》其中过程寥寥几笔,不甚详细,与她真实所经历的事实出入甚大,可结果却是一样的。 没有她,梦寐与沈望也没有可能。没有她,唐金宝都是会与万重山有瓜葛的女人。 果已定,又何必寻因? 李轻舟长舒一口气,自认想通其中关节,将心中的异样一扫而空,她只是遵循已知的结果,顺便给自己达到目的罢了。 这没有错,也不是错。 她自顾自的点点头,彻底说服了自己。 回到常村正家时,老两口已经接受了孙儿痴傻的事实,除了常岳氏的眼眶还有些微红,其他的与往日无恙。 她一进门,就瞧见万重山与常村正站在院子里说话。 “我们一行人叨扰许久,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明日便告辞,这是一点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万重山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常村正手中。 “万万不可,不过是住了几日,哪里值得这么多银子?我老头子与公子投缘,就算是忘年之交,难不成我招待小友,还要收银子,快快收回去吧!” 常村正反复推脱,就是不肯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