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教坊司,和南北市街隔了一条清浊河。 住在河那头的人家,多是三教九流之辈,知道在城中随便撞个人,都是瞧不上自己的官眷,无事便从不往河这头来。 文臣武将们没一个看得起教坊司的女校书,满口“绿巾人”地叫着,便是纳妾养外室,也绝不考虑这些戴青卍字头巾,系红线褡膊的乐户女。 这些人,不过是私底下用来取乐的罢了。 可张傲却是个例外,他恨不得日夜都住在河那头。 天光渐逝,教坊司里的灯火,映得半条清浊河明亮如昼,橹船摇过去,张傲急不可耐地跳上岸,直奔常去的流香阁。 “哟!张小爷!”小厮双眼一眯,暗笑这冤大头又上门撒钱来了。“年前就没瞧见张小爷,可是家中有事?” 张傲含糊其辞:“忙着呢!风铃哪去了?” “今儿有个贵客点了风铃姐姐的红头牌,这会子正陪着喝酒唱曲儿呢!” 张傲不大高兴,摸出一块碎银扔给他:“去,把她给爷叫来。” 小厮接过银子,攥在手心,陪笑道:“张小爷,那位可是个贵客,小人不敢去叨扰。” 张傲白他一眼,抖开钱袋,抓了几个金锭,在手中掂了掂:“够不够?” “这……”小厮迟疑。 张傲又摸出两个,在他眼前一晃:“若是这样都不够,爷可就找别人去了……” “够够够!”小厮赶紧兜走金锭,笑得眯了眼。“张小爷去东暖阁稍候,小人便是拼着得罪贵客,也一定把风铃姐姐请来!” 小厮身子一扭,两腿飞奔,一溜烟跑到西边的水阁,对立在窗边张望的风铃拜了拜,捧上金锭:“姐姐,那送钱的傻子又来了!” 风铃接过金锭,满意地摸了两把:“这个姓张的小子还真好骗。做戏得做全套,你先去哄住他,我等等再来。” 小厮答应着去了,风铃把金锭收进匣子中,坐在妆镜台前描红花绿了一阵,想着差不多是时候该过去了,正要起身,脖颈上忽地一冰! “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风铃吓得乱颤,却不敢回头:“好、好汉尽管说!我都、都照做,都照做!” 持刀人附耳过去,说了两句,她点头不迭:“好汉放心,我一定办到!” 脖子上的冰凉消失,她扶着妆镜台,许久才使唤得动自己的双腿,扭扭亭亭地往东暖阁去。 到了暖阁门前,她的心神才算稳住,端出哀怨之色来,一进去就独自坐在一旁,并不搭理正在吃酒的张傲。 张傲倒也不恼,捏了个酒盏凑过去:“风铃,怎么了?好些时日不见,不认识我了?” 风铃把身子一扭:“你是谁?做什么来找我?” “呵,还真不认识我了?”张傲从袖中掏出一支南珠流苏钗,插在她发髻上,拿起铜镜往她眼前一摆。“如此,可认得我了?” 风铃媚笑起来,指尖在铜镜上一敲:“年前不来也就罢了,这年后也不见你,究竟在忙些什么?” 张傲的眼神躲了躲,放下镜子,转身走到桌几前,随口道了句“家里事多,忙得很”,自顾自饮起酒来。 风铃眼珠一转,跟过去提起酒壶,给他满上一杯,露出些真情实意:“张公子,这段时日,你没来,倒叫我心里难受得很,还以为你,你厌弃了风铃,再也不来了!” 说话间,她眼里盈出了泪,却也不落,就这么楚楚可怜地望着张傲。 张傲看得心里抓痒似的,一把抱住她:“我这不来了么,又给你带了年节礼,难道还不够?” 风铃扭过头去不答,他又道:“我家里是真有事,不好随意出来。这回还是我偷偷溜出来的,怎么样,对你够有情意了吧!” “来教坊司的,谁人家中不是忙得脚不点地?偏你整一月多都不见人影,定是背着我,上别家姐妹那里去了,如今却来哄我,我才不信呢!” 风铃的音调柔柔软软的,勾得张傲心里直荡,瞬间把王梨花叮嘱自己的话,抛到脑后:“我何必骗你?家里是真有事,大事!” “什么大事?你若不说,我绝不信!” 张傲没法子,只得压低声音:“我爹被人摆了一道,正在刑部候审,我不好到处露面。不过事情也不大,估摸着月底就能出来了。” 风铃心思一转:“既然事情不大,你何苦藏着不出来?定是哄我!” “真没哄你!”张傲急了。“摆了我爹一道那人,是个狠手,咬着牙要寻我,我这才躲了一阵。” 风铃故作慌张,伸手推他:“那你还上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