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 梁又夏好像动了,又好像没动。 她没有朝他看来。 化妆间里很安静,只有化妆师工作的声响。耿竞青入座以来就闭上双眼,可差不多二十分钟后,工作人员打破了沉闷,说去给他们拿咖啡。 耿竞青早已戒了咖啡,没吭声,但却听到梁又夏开口: “……我要一杯水。” “水吗?” “嗯。” 空气凝滞,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发麻。 但面上……耿竞青毫无表情。 直到水和咖啡来的那一刻,他们也没有说话。 只用耳朵去分辨,梁又夏那边的化妆师已经离开,似乎是化好妆了。 耿竞青听着脚步声,终于在化妆刷扫过太阳穴时睁开双眸,然而,却在镜子里同女人对视。 梁又夏就在镜子里望着他。 耿竞青喉结一动,冷静地低下头、看剧本。很快他也化好妆了,二人齐齐地沉默地离开化妆间,又来到木坊——这个发生了太多事的地方——开始走位和调度。 或许不是他的错觉,片场氛围的确变了一变。但耿竞青无心打气,作为一个导演,首先自己进入状态再说吧。 他挨个指挥调整,而梁又夏也不似前日的心不在焉,静静地跟随。 为便于统筹,前日耽搁的戏份推后,今天要拍的是下一场亲密戏,也就是第六十三场,吴心田和涵明之间的初吻。 所有准备结束。 耿竞青的头始终保持着一个方向,那就是看向监视器。 “准备开始吧。” “嗯……”陈晓雅沉稳许多,“演员站好位置……” 只是一场吻,就没了要躲避的道理。所有人都在,这很好,耿竞青想。 他慢慢转开视线,同梁又夏四目相对。 梁又夏,她,出奇地安静。 意识到这一点,心里又涌起一股几近窒息的滋味,但耿竞青已然能很好地抵御了。他松散地站着,唯有背脊和脖子绷紧,眼神如剧本里一般,又往上游移,停留在女人上方的地方。 “Action!” 不是夜晚,但却做出了深夜的布景,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耿竞青听着那水声,忽地想起几天前,不知是谁跟她说,台风要来了。那么现在台风过去了吗? 一刹那,身上的背心传来一股拉力,是女人勾着衣服的手。 耿竞青睫毛一颤,却没有轻易动弹,而是任由她靠近和试探。 梁又夏的动作顺序错了,但没有人喊停。 她更凑近了些,与他挤在两块木板之间。耿竞青不得不想起了那日,她倒在他身上,他的心跳许久没有那么猛烈,猛烈到他觉得自己从不正常到正常,再到已经超过正常的范围。他们吻得要生要死,好像有一千个剧本也抒发不明白的火热。然后,她开口了,句句犹如拿着刀刃。然后,他胃痛得倒下去,又看见那刀从梁又夏手上脱落,不知会插进哪里。 再然后就是今天,此时此刻,耿竞青忽然没有来由地屏住了呼吸。 梁又夏伸手,一点点往上抚,抚过他的下巴,到鼻梁,再到眼皮。她的手又轻又柔,不带任何力度,可细细感觉,又会发现那指尖是在发抖。 两个人的呼吸都屏住了。不是剧本里的颤,而是收回呼吸,仿佛随之将至的是比禁忌更要命的、更沉重的东西。 “这么久了,我有时会觉得……” 他的大脑反应过来,这是吴心田的台词。耿竞青僵着低下头,对上她的眼睛,居然一时想不起她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这一段他没有台词,只有神情的悸动,可是莫名其妙,他就是觉得那句台词很重要—— “我有时会觉得,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她顿了顿。 他发现她的脸仍然很苍白,强行支撑一般。 梁又夏的声音止住了,没有人喊停。镜头里,两个人很慢、很慢地靠近。 耿竞青垂落的手掌握拳,青筋凸起,感受到她的嘴唇再次贴上来。力度那么小,仿佛准备好随时远去—— 她没有说完台词,但耿竞青已经记了起来。他有点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抵着梁又夏发凉的鼻尖,加大力气吻住她的唇。 这个瞬间,所有思绪被解构,化作毫无章法的铅笔线条,交汇筑成一帧帧模糊又零碎的流年光景,在无人光临的影院中一遍遍不知疲倦地放映。直到旧人闯入,才又堪堪回到最初。 镜头无声,昼夜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