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得不多。 可陶雨并不需要他做什么,他不做什么,才把自己跟其他人摘开了——这一点,他们两个没意识到。 这一段拍摄就像是在屋子里安了个监视器一样。徐永君反复强调,他要的是“凸显人物的存在状态”,只是一场他们两个一起吃饭的戏,就翻来覆去拍了很多遍…… “各部门准备。”徐永君冲着对讲机道,“把那个窗帘拉开点。” 梁又夏微微斜眼,看见外边市井长巷,夕阳未灭,满目是明净又孤单的暮色。第一次,屋子里有了温暖的色调。 她有点出神。 “Action!” 因为这破屋子的门连猫眼都没有,陶雨不敢乱开门,每次去了都要喊:“谁?” 他低沉的声音就响起。 “我。” 梁又夏拉开门,手里还拿着瓶指甲油,语气抱怨:“怎么才来?” “……”他没吭声,先把钱放在鞋柜上,然后关了门,又把提着的袋子放在客厅的桌上。这个过程中一直低着头。 “你头发长了。”她突然说。 耿竞青终于开口:“……是么?” “是啊,要我帮你剪吗?”女孩一笑,有点狡黠的样子,“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呀……” 他又不说话了,只是摇了摇头。 真没趣。梁又夏走到小小的客厅,跟他挨着坐在一起,翻了翻袋子。里面是两碗豆腐花和一点小菜,好像他是个归家的丈夫一样,有一刻她真感觉他是囚住她,或者,或者是在养她……也不对,这是她挣来的,他也心甘情愿。可这样又能持续多久呢?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见她没有动作,耿竞青犹豫地问:“不吃吗?” “……我不饿,你要吃你吃啊。”女孩把脚抬起来,“我还没涂完呢。” 一瞬间,一股劣质甲油的味道弥漫开来,几乎有点刺鼻。但耿竞青却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慢慢移动,爬到她的脚上。 正是日落时分,晚云乱搅,天成了鸭蛋黄的颜色,黄昏的光线恰好跃到她的脚趾甲上。她涂的是亮片指甲油,被光一映,有点璀璨了一般。她涂得不是很好,他看见有一点涂到外面的皮肤上了。 又美,又劣质。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 耿竞青慢慢地说:“我给你涂吧。” “啊?”梁又夏惊讶地抬起头,想了想,“好。” 她非常自然地把脚伸过去,人则往后躺,蜷缩在沙发里。 “那我等下给你剪头发。”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着她的脚。 梁又夏躺下,便被窗外的光线晃了一眼,不禁偏了偏头。与此同时,他的手碰上了她的脚背,那洁净的脚趾头不由得一缩,很快,指甲上面一阵凉意,像一滴水滴下来似的,他开始涂了…… 渐渐地,她的脚趾松开,眼皮也慢慢有点沉了。 女孩微眯着眼,调整了一下姿势,感觉到男生似乎顿了顿,好像是在看她。 闭眼前的最后一幕,是时钟也被金黄和暖的光线吞没,针匀速地走。 原来只要你注视时间,时间就会溜得慢点。 梁又夏闭上了眼睛,姿态放松,睡意则温柔、安全地膨胀—— “咔!” 戏梦与现实瞬间分离,这声喊得她心口一抖,接着就是砰砰狂跳,如同被击了一枪。 她身体颤了颤。 头正埋在沙发里,一直面镜头、机器、四面八方的工作人员……但梁又夏仍然感到恍惚,怅然,仿佛失去了什么。 “等会儿再拍一次。”徐永君的声音。 她无声地呼气,刚要翻过来,突然听见耿竞青平淡道: “我来吧。” "啊……好。" 下一秒,脚趾甲上再度传来湿润的感觉。 她的脚还被他的手握着,脚腕和脚心都跟他的身体相触,很烫。 那是沾了卸甲水的棉片…… 他在给她卸甲。 梁又夏怔忪着,良久,闭了闭眼。姿态绷得很紧,不想也不敢打破这个时刻—— 但她人还是背对的,从外面看,就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