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草长莺飞。 两只春燕停在枝头,扑棱着翅膀,互啄着脖颈,脚底下的枝桠不住颤动,枝头的桃花瓣迎风一颤。 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好,远看如一片粉色烟霞,近看朵朵盛开,花瓣上还残留着清晨的雨珠。 花瓣颤动间,雨珠滴落,划过半空,经过窗边半张芙蓉面。 眀柏堂内,面对院子,开了一扇风窗。 临窗前,摆着一张书案。凌嫣端坐于前,正抬笔,临摹字帖。 写得累了,她放下笔,抬起头,只见眼前一片灿烂春光,不觉弯了唇角。 春絮适时斟了杯春茶,劝她歇歇:“姑娘快饮杯茶。” “原以为国公府的女课不过走走过场,没想到课业如此繁重,姑娘也是,老夫人都让你权当去玩了,你非得较真,这课业一项不落,熬得眼角都青了。” 春絮心疼她,嘟着嘴,絮絮叨叨的,边念叨,边替凌嫣按摩肩膀。 凌嫣抿了口茶,春茶清甜,入口芬芳。 她像是饮下一杯春,脸上笑意渐浓,连春絮的絮叨都不觉得厌烦,只笑着应道:“好啦好啦,我毕竟是外来的,何苦与陆家姊妹别苗头,既然要学,自然要同她们学的一样。再说了,说是课业繁重,也不过是些背书、习字、作画,我从前在家里也常做,权当消遣罢了。” “姑娘同她们怎么一样?” 春絮扬起脸,一脸自傲,“姑娘如今是定宁郡主,她们不过是国公府的小姐,不说老夫人护着姑娘,就是陛下娘娘也将姑娘放在心上的,您何苦屈尊,迁就那些小姐们呢。” 这席话,让凌嫣沉下脸:“你这话,从哪儿学来?” 觑着她的脸色,春絮垂下手,站在一旁:“这话……” “难道说,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凌嫣蹙紧眉头,难得斥了春絮一番,“你这话,往后不兴再说。若是再让我听到,我可要罚你了。” 因着献图一事,这一世的赐封来得过早,且不同于上一世只有个郡主之名,这一世凌嫣有了封号。 定宁,定宁,安定安宁。 由此可见,陛下娘娘对她的看重。 骤然有了封号,凌嫣心中欢喜,却并不自骄自傲。 说到底,她这封号得来容易,若她仗着陛下娘娘的宠爱,嚣张行事,迟早有一日,如何得来这荣耀,便会如何被剥夺。 凌嫣凝神打量着春絮,却见春絮虽垂着头,面上神色却不以为意。 若她没记错,上一世,春絮确因自矜自傲,曾与陆家婢子有过口角。 凌嫣叹口气,抚着春絮紧握的双手,却不忍心再斥她。 春絮自幼跟着她,虽不聪慧,但胜在忠心。 有些话,得同她缓缓说着。 放缓了语气,凌嫣语重心长道:“春絮,如今我们是暂住鲁国公府,并不是在自己家中。我们是客,陆家姊妹是主人。在人家家里,对主人家要尊重。万不能仗着自己身份尊贵,便作威作福。” “我没呢。”春絮抹一把脸,小声道,“我就是心疼姑娘,姑娘如今贵为郡主,鲁国公府就是把姑娘供起来也不为过。” “我又不是菩萨,何苦让人把我供起来。”凌嫣被她逗笑了,神色一松,接着说道,“陆家姊妹是我的表姊妹,我没了父母兄弟,只剩下外祖母与舅家姊妹能亲近。我不瞒你,我很是珍惜这姊妹关系,不想因几句口角,与她们生了嫌隙。” “就像我与你。”凌嫣的手收紧,春絮纳罕地抬首望她。 只听凌嫣缓缓说道:“我与你,自幼一同长大,明面上,你是我的婢子,但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妹妹。现下见你心思不正,自然要引你到正途上。” 春絮闻言,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却是悄悄红了眼眶。 瞧她这副可怜模样,凌嫣捏了捏她的鼻尖,宠溺笑道:“好啦,知道你是心疼我。我又何尝不是担心你呢。只要你小心些,别冒犯了陆家姊妹,也不枉我今日同你说了这么多。” “别委屈啦,小心哭花了妆,成花脸猫了。” “姑娘唬我,我哪有哭。”春絮扬起脸,双眸却是红彤彤的。 凌嫣也不点破,回过头,接着提笔,临摹字帖。 恰这时,陆老夫人进了内室,笑着接道:“谁是花脸猫啊?” 凌嫣忙放下笔,迎了上去,扶着陆老夫人的手,笑道:“外祖母您来啦,我与春絮玩笑呢。” 说着,撇一眼春絮微垂的侧脸。 春絮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替凌嫣整理书案上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