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不要!不要!”
殷琬宁突然撑开眼帘,看见了熟悉的帷帐。
四更天,月光荧荧,不仅让她看清了床上挂着的帷帐,也看清了床头矮几上,自己睡前才翻过的话本子。
那是今日自己十六岁的生辰,父亲如今的正房夫人冉氏,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轻薄纱衣之下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殷琬宁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摸着满头满身的汗,这才开始让思绪回笼。
她还在殷府,在自己的房里,而不是在宫中。
所以刚刚经历的、过于真实的一切,其实只是一个噩梦?
到底怎么回事?
她一向不喜思考,深夜醒来,再一细思,难免头痛起来。
下床走出里间,外间里本该为她守夜的婢女小翠,果然又躲到不知哪里偷懒去了。
自母亲卫远岚去世之后,十三年了,她已经习惯这样的怠慢。
殷琬宁想了想,还是把小翠叫了来,为她备水沐浴。
小翠骂骂咧咧,小声抱怨着她这个大小姐昨日生辰,在生辰宴完毕后才沐浴完,怎么睡了两个时辰起来,又要沐浴。
连浴水都胡乱准备,殷琬宁没入浴桶中时,冷得打了个哆嗦。
不过她向来逆来顺受,此时满脑子都是梦中之事,匆匆安抚了小翠两句后,便在桶中彻底安静下来。
三岁那年,她的生母卫远岚突然辞世,父亲殷俊为其办了场极其隆重的丧礼。而那个被请来做法的大德,看中了还懵懂无知的她,说她是难得的“天生凤命”,将来势必要入主中宫,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听起来很好,但那年新帝林驰已经二十八岁,也早已有了正宫皇后。那便是从林驰还是太子时,便已经做了太子妃的裴玉容。
殷琬宁之后便被殷俊养在深闺,因着她那命格,偌大的长安城,竟无一人敢来上门提亲。
昨日,她刚刚过了十六岁的生辰,宫里也传来消息,已年满三十五岁的皇后裴玉容再怀龙胎,林驰龙颜大悦,十分期待这个帝后唯一的嫡子出生。
林驰和裴玉容少年夫妻,天造地设,除了裴玉容接二连三生育又只能看着孩儿一个个夭折以外,这对帝后早就是全天下夫妻的表率。
只是……若梦境是真的话,裴玉容此次怀胎的结局便是母子俱亡,然后林驰会在裴玉容尚未入土的时候,就急不可耐地,下旨封了她殷琬宁做皇后。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何况皇帝。
想到这里,殷琬宁不禁一个哆嗦。
然而梦境之后的走向,又实在太过离奇。
林驰娶她为后,又在洞房之夜暴崩,她被权宦仇元澄定了死罪,又阴差阳错落在了……等等,那个人叫什么?
糟糕,梦里那个强迫她的男人,她看不清脸也就罢了,怎么连名字都给忘了!
殷琬宁又一次恼恨自己这不开窍的脑子,粉拳握紧,狠狠敲打了一下水面。
浴水泛起波涛,在她饱满的胸前起伏,她低头一看,却忽然想起梦里的情景,那个男人,似乎很喜欢她这里……
殷琬宁不禁又一个哆嗦。
自己揉了两下,没什么感觉,梦里最后的一点点印象,又浮了上来,如另一道炸雷一般
——她好像,不是殷俊的亲生女!
这一次她的脑子又好用起来了,她清清楚楚记得,自己的亲生父亲叫谈承烨,现在已经贵为河朔三镇之首的卢龙节度使。
甚至连谈承烨交给阿娘的定情信物收在何处,她都记得。
这一回,殷琬宁不哆嗦了。
一场梦,又长又怪,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睡前看了太多话本子,所以才生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不如验证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二日一早,殷琬宁梳洗完毕,便准备到前院里,先去寻那信物。
穿过回廊,迎面却走来了妈妈宫氏,一脸冷漠,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
宫氏原本是殷琬宁生母卫远岚的陪嫁。
殷俊当年入赘卫家,却在卫远岚离世后过河拆桥,不久便改换门庭,还扶了爬床上位的侧室冉氏为正妻。冉氏上位后,把府上的卫家旧人或遣或卖,宫氏则是其中唯一一个能留在府上的——因为,她在卫远岚刚刚去世时,便已暗中投靠了冉氏。
但,在殷琬宁的梦里,将她的真正身世和信物都告诉她的人,也正是漠视了她十三年的宫氏。
到底,哪个才是宫氏的真面目?
走到了跟前,宫氏再不想注意到她也不可能,殷琬宁轻咳一声,左想右想,又憋了半天,才慢吞吞张口:
“宫妈妈……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宫氏“嗯”了一声,只皮笑肉不笑:
“昨日大小姐生辰宴,大小姐才见了奴婢,怎么这么快,便忘了?”
殷琬宁说完就后悔了,听了宫氏的回答,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十几年来,她早已习惯了宫氏的背叛和冷漠,也从不把她当做卫远岚留下的旧人。今天她一反常态,主动向宫氏搭话,本来便容易惹来怀疑,一张口,还说了这么蹩脚的话。
万一梦里全是假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