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青抬起头,仿佛这样,就能透过对方的手掌,凝视着季凭舟那双黑沉沉的眼睛。
“你在想什么?”简青忍不住重复道。
这道声音仿佛拉回了季凭舟的思绪,他抬起头,克制的松开了手,将视野还给了简青:“……抱歉。”
他垂着眼看他,可却没有一个准确的焦点,像是逸散在空中的墨色星辰,只是盯着简青的眼睛。
他并不是故意不回答简青的话的。
心脏处传来的绞痛攥紧了他的思绪,像是要强行掐断他的想法。
简青……他的简青回来了……
黑雾中骤然浮现出无数面目模糊的惨白人脸,它们隐匿在周围,垂涎欲滴的望着被骨翼保护起来的简青,不断地默念着他的名字:“简青……
() 简青回来了……”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一场失控。
当他降临在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就闻到了来自简青的芳香味道。
想见他,想抱他,想爱他,想让他永远不要离开自己……
想……拆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将他吞吃下去,让他的每一根头发、每一块皮肤都属于自己。
他想永远不和简青分开。
这个念头慢慢地占据了上风,堪堪压过了季凭舟的理智。
在四周虎视眈眈的环绕着的人面仿佛得到了王的指令,缓慢地贴近了简青。
吃了他吧!
那个声音高叫着——
只有这样,他才会永远呆在你身边!
黑色的雾气以一种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迅速地绕上了骨翼,像是被什么东西赋予了生命力一般,顽强的朝着上面攀附着。
无形的危险逼近了简青,然而,他仍然一无所知的待在骨翼筑成的铜墙铁壁内,不停地试探着他:“你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吗?你也是死了之后来的?”
死……?
简青已经死了吗?
这个字眼太过刺耳,几乎在季凭舟耳畔炸成一道响雷!
方才那些疯狂的想法在顷刻间收了回来,黑雾和人脸不甘不愿地从骨翼上收了回来,仍然虎视眈眈的守候在一旁,仿佛在等待着下一个能够大快朵颐的时机。
他……决不能这样做。季凭舟想。
这个想法太危险,他作为人的那部分理智苦苦压抑着自我,不让这些凶恶的念头冒出头,吓到他过去的爱人。
季凭舟比谁都清楚,简青谁都能接受,但唯独接受不了现在站在他面前,保护他、呵护他的怪物。
他的爱人……他誓要保护一生的爱人,已经死过一次了。
他不能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即使这伤害是自己带来的,也绝不行。
季凭舟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行按捺着呼之欲出的想法和贪念,肩胛骨处生长出的巨大的恶魔骨翼将简青拢得更紧了一些,像是在强迫,又像是在保护。
简青连一个答案都没从季凭舟的口中得出,还想挣扎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靠近脸颊的冰凉温度。
两根冰凉的手指抵住了简青的嘴唇,在他的唇.瓣上流连摩挲着,疏离的暧昧从中流淌出来,冰凉极了。
在头顶合拢的骨翼倏地打开一条小缝,露出季凭舟清俊的脸孔。
他垂着眸,睫羽如扇,苍白的唇边扯出一抹淡淡的笑,一如过去他们在一起时的无数个夜晚,用诱哄的语气对他说:“青青,睡吧。”
·
简青陷入了一场漫长的噩梦。
梦中的场景和情节并不连贯,往日的许多片段都浮现出来,如同潮水一般,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强迫着简青去回想。
他看见了很多季凭舟。
微笑着的、疏离冷漠的、眼中燃烧着浓重的妒火的……还有那个
() 躺在葬礼冰棺中的季凭舟。
最后浮现在苍白的梦境中的,是背后生长着两只巨大骨翼的季凭舟。
他穿着诡异而华丽异界服装,像一个真正的十六世纪绅士那样,微微向前欠身,带着皮质手套的手伸了过来,做足了邀请的姿态:“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几乎是一下子,简青就被这八个字惊醒了。
他转过头,一边平复着过速的心跳,一边安慰着自己刚刚梦见的东西都不是真的。
窗外的天色仍然昏昏沉沉,黯淡的天光透过半掩着的窗帘落进来,照不透小小的房间。
他愣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那个他已经关过七次的飘窗倏地闯入了视野中——
他昨天不是被副本错认成玩家,然后触发了游走型boss吗?
为什么,他现在还在这里……?
难道是季凭舟放自己回来了?
简青沉默了一会儿,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很荒谬的可能。
难道,真的是这样吗?
那个喜欢控制他、占有欲爆表的前男友,真的愿意放过他?
他思来想去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得不承认,只有这个可能也许是对的。
所以,这又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