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清远驿馆的路上,东远悄悄侧眸看去,将军神色沉冷如霜,唇角抿直,一直沉默未语。
东远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那保和堂不过是一个小小药堂,看起来与军务机密没有半分关系,有何值得打听的地方?
不过,仔细回想起来,那崔大夫的名字好像很熟悉,那女大夫的名字,似乎与早亡姜姨娘的名字也一样,事情可真是古怪巧合极了。
怪只怪他初来此地,寻人粗略打听了保和堂的消息便急着向将军回禀,没有亲自去那里瞧一瞧,这其中到底有何异常之处。
正在他暗自腹诽间,驿馆已出现在眼前。
东远回过神来,拿了将军的令牌去寻驿丞,吩咐他尽快备下休憩的客房,好让奔波疲累半月有余的主子好好歇一歇。
不过,待他出示了主子的令牌后,那驿丞却又惊又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清远县的驿馆地处偏僻,条件也简陋,所接待的官员从未超过七品,此时辅国大将军竟然要在此留宿,驿丞实在不知该如何招待。
他当即打发人去禀报许知县。
许知县听到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别的不说,这清远县虽然不及京都郊县繁华,但也属百姓安乐之地,扪心自问,他在这里做知县十几年,也算兢兢业业,清正廉明。
为何堂堂一个大将军,竟然会到这里来?
许知县赶忙召来师爷商议对策。
师爷听完许知县的忧虑,道:“大人先不要着急,裴大人此时住在驿馆,并没有着人通知县衙,想必只是路经此地。”
许知县听完愁容不减,捋着胡须道:“既然我们已经知晓裴将军留宿驿馆,若不去拜见,招待不周,岂不失了礼数?”
他这种小小八品知县,一辈子做地方官,哪有机会得见朝廷重臣?只是想一想该去拜见这位大将军,许县令便紧张的脊背僵直,额角流汗。
师爷看许知县焦急不安地踱来踱去,那衣摆都快甩出道残影来,也跟着慌乱起来。
“大人,咱们不清楚裴大人的喜好,但礼多人不怪,咱们招待得周到,总不会出错。”
许知县停下踱步,急道:“那你说,到底应该怎么办?”
师爷凑近他耳旁,低声道:“大人可还记得,以前也有品阶高的将领到过清远县,他们要求我们如何招待的?卑职觉得,同为武官,想必爱好相差不远,听说裴大人此行身边未带姬妾,咱们不如效仿那次......”
入夜,裴元洵刚在驿馆安顿下来,便迎来了许知县一行拜访。
许知县端着一张汗津津的脸,待看清这位辅国大将军时,不由惊叹了一瞬。
裴大将军立下赫赫战功,大雍朝内威名远扬,几乎无人不知,实在是年轻有为,无人可及,此时,初见到这位大将军本人,才发现他身材高挺,剑眉星眸,样貌也堪称俊美无俦。
不过
,许知县的这种惊叹转眼便消失无踪。
因为,裴将军本就高大伟岸,现下他面色沉冷,唇角绷直,只消不动声色地抬起剑眉,那迫人的凛凛威势便如泰山般骤然压来,不苟言笑的模样让人遍体生寒。
许知县紧张到舌头打结:“下官......下官......不知大人到此,有失远迎,真是罪......罪不可恕。()”
裴元洵不喜人恭维客套。
他暂时留宿此地,也本不想惊扰县衙属官。
他淡声道:许大人若无要事,可早些回去。?()_[(()”
许知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将军难得来此一次,下官不知该如何招待,驿馆给将军备了些清远特色的吃食酒水,待会儿请将军慢用。”
裴元洵眉头拧起看了他一眼,道:“不必。”
那不容商量的沉冷眼神看过来时,许知县脊背顿时渗出一层薄汗。
他没再敢多说,抖着手捋了捋胡须,舌头又打起结来:“那,下官,让人给将军送些茶水过来,下官,就不打搅将军休息了。”
许知县刚离开没多久,一个身姿窈窕的姑娘端着茶水过来侍奉。
姑娘媚眼如丝,纤纤细腰不盈一握,盈盈跪下施礼后,娇柔开口:“奴婢名为柳丝丝,许知县特意吩咐奴婢前来,为大将军侍奉茶水。”
裴元洵淡淡扫了她一眼,冷声道:“请回,我无需侍奉。”
柳姑娘没敢抬头,却暗暗松了口气。
这眼前的大人虽然样貌不俗,但沉着一张冰块脸,满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森寒气场,让她心里害怕。
但知县大人发了话,如果她连茶水都未能侍奉,回去后免不了被教坊的嬷嬷苛责。
想到这儿,柳姑娘顿时两眼含泪,期期艾艾道:“奴婢若是不能在此侍奉,想必知县大人会怪罪奴婢的,还请将军容奴婢在驿馆呆一晚,待将军离去后,奴婢便可以回去复命了。”
裴元洵看得出许知县的用意,也不欲为难她一个女子。
“自去找个地方歇下,明日一早离开。”
将军发了话,柳丝丝面色一喜,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驿丞,轻抿唇角走了出去。
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