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钺回来, 府中上上下下都一派喜色,大约只有重新回了静华堂的裴泽有些不满。
见着二人过来给祖母请安,裴泽如往日一般端端正正给两人行了礼, 面上的表情却任谁都能看出他正心情郁郁。
坐在明棠身侧, 玩着她衣裳上的风毛, 见叔叔只顾着和祖母说话, 时不时轻哼一声, 誓要引起叔叔的关注。
毕竟要过年了,定国公如今虽然常年在京外别院住着,丝毫不管家中之事,这种时候,也要回府住上些时日。
裴钺想起父亲便觉得厌烦,跟母亲略提了两句,见她也有几分兴味阑珊的模样, 便转了话题,瞧了眼气哼哼的裴泽,忽而道:“母亲可还记得照夜?”
裴夫人略想了想:“可是阿钧几年前送你的那匹?”
裴钺点头:“正是。今日有人来报, 说是照夜怀了小马。”
“小马, 在娘那里~”一旁已经悄悄竖起耳朵的裴泽顿时没了置气的心思, 踊跃插话。
裴钺已经知道那只可怜的小黑猫被裴泽取名叫“小马”,虽觉这个名字十分之易引人误会,还是能够从容接受这一事实,毫无滞涩地摇了摇头:“我说的小马, 长大后可以供人骑着出行, 可不是你的小马。”
裴泽思索一阵子,眼睛一亮,期盼地看向裴钺:“叔叔, 阿泽,想要~”
裴钺沉吟一阵子,在他目光中摇摇头:“我是预备给乖孩子的。”
裴泽一点都不气馁,立刻就从明棠身边过去,跑到裴钺身边,连声唤人给叔叔上茶上点心,又自己偎在裴钺身上,好话说了个遍。
那谄媚的模样,与昨日颠颠儿地讨好他的小马简直如出一辙,明棠仿佛能看见裴泽身后的尾巴摇个不停。
裴钺却是打定了主意,任裴泽在他身边腻歪,自己巍然不动,丝毫不见动容。裴泽早就忘了自己一刻钟前还在因为被“赶”回了自己的房间而生叔叔的气,埋头苦思怎么才能打动叔叔。
想起自己画了许久的叔叔版梅花图,裴泽连忙命人取来,自己献宝似地递给裴钺,运用他目前有限的词汇量,竭尽全力描写着在裴钺出差期间,他有多思念裴钺,有多盼着裴钺归来。
“等得我花儿都开啦~”裴泽指着画上的梅花,学着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
“是吗,我还以为阿泽不欢迎叔叔回来呢。”裴钺看了眼眼前的画,为上面枝干与梅花之间略显不协调的比例沉默一瞬,忍不住看了眼明棠。
裴泽恐怕连笔都不大会用,母亲又不可能陪着裴泽做这种游戏,是谁画的,显而易见。
他只是没想到,明棠所做的画作,如此…妙趣横生。
裴泽摇头,无辜道:“阿泽从第一天,就一直等叔叔回来,等了好多个秋天,头发都白啦!”
说着,悄悄看了明棠一眼,见婶娘只是看着,没有要拆穿他中间还忘了一次的意思,拍了拍胸脯,十分感动。
婶娘,是好人!
这场眉眼官司如数落在裴钺眼中,料定这中间必然还有别的缘故,裴钺不动声色。好人婶娘却是下一秒就拆了他的台:“阿泽头发哪里白了,我瞧着,明明乌黑亮丽。”
一言出,裴钺果然摸了摸裴泽的头发,要看他是否有白发的模样。
裴泽傻了眼,忍不住向祖母求助。
裴夫人心中遗憾:祖母也想帮你来着,可我亲儿子都使眼色了,还是两不相帮的好。
有一匹可以骑的真正的小马在眼前吊着,接下来一段时间,裴泽算是让众人意识到了何为撒娇、何为讨好,也深深见识到了一个三岁小孩能有何等惊人的毅力。
从鞍前马后,在裴钺面前手段百出,到试图无差别用乖巧姿态攻陷所有人,忙碌的新年筹备活动中几乎人人都养成了一见裴泽就想笑出来的条件反射。
以至于,到了小年这日,定国公裴坤终于自城外别院回府,一家人意思意思在定远堂迎接他时,因裴泽在场,甚至裴夫人脸上始终挂着淡淡浅笑。
裴坤一时恍惚,还道她终究是到了年岁,心肠比以往柔软了,总算是想起来她还有个丈夫。
全了礼数,正欲说些什么,却见裴夫人已经起身,微一颔首:“府中事多,我先行一步了。”便大踏步离开定远堂。
身后,周奶娘抱起裴泽,裴钺与明棠夫妻两个也起身,略行一礼后,跟着出了屋子。
定远堂转瞬变得空空落落,连服侍的人都只剩了他身边常跟着的几个,裴坤面上闪过丝尴尬,起身,朝前院自己的住处过去。
一路上侍女仆从往来不断,人人穿着府中发下的冬衣,面带喜气,看着果然是十分忙碌。
隔着道矮墙,裴坤却清楚听见侍女嬉笑的声音:“小世子忙前忙后了这么些天,世子可算是点了头了。”
“再不点头可了不得了。我姐姐在夫人院里,听她说,小世子这些日子愁的,吃的饭都少了。”
“夫人还能看着小世子不好好用饭?亏了谁都不能亏了他的。”
“这倒是。”
二人说笑着前行,转过墙角,恰巧撞上裴坤一行,吓得连忙低头避至一旁行礼。
裴坤见她二人都是一团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