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府中不入流小丫鬟的衣裳,倒没心思责罚,只对两人说的话十分感兴趣:“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大些的那个想着今日据说是国公爷回府,毕竟对他性情不了解,吓得腿都软了,见同伴比自己更不堪,只得强打起精神。想着这事已经是府中笑谈,没什么不能说的,便组织着语言,将小世子正在努力向世子讨一匹小马的事如数说了出来。
末了,补充道:“今儿好像世子点了头,方才奴婢们瞧见夫人他们往马厩那边去了。”
挥手让两人离去,裴坤却是站在原地,静静立了半晌:所以,这就是府中事忙?
忙得一家子去哄个小孩子玩儿,甚至连新嫁进来的媳妇都丝毫不将他放在眼中。
被严严实实裹在披风里,只能露出一双眼睛的裴泽,即使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也坚强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欢欣鼓舞。
定国公府中养马不少,说是马厩,面积较寻常的院子恐怕还要大一些。照夜因身怀有孕,享受单间待遇,此时正悠哉悠哉低着头享用着马槽中的特供精制马料。
因是屋中,不虞受风,裴夫人便将裴泽头上的风帽取下。终于得以正常说话,裴泽上上下下看了看这匹通体洁白,显得比叔叔的踏雪还要漂亮些的高头大马,高兴片刻,陷入疑惑。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叔叔要许给他的小马啊。
裴钺早有准备,却不会在裴泽面前退却,指着照夜道:“阿泽要是愿意等,待照夜诞下小马,那小马就是你的,阿泽要负责日后照料它。”
“若是不愿意,也有刚半岁的马,你现下就可以去挑一匹。”
裴泽大感兴趣,跟着裴钺到一旁看了看小马,立即下定了决心:“我要白马的宝宝~”
白马那么好看,白马的宝宝长大了肯定也好看。
打定了主意,裴泽兴高采烈,刚回到照夜面前,指着照夜,宣布了一个重大决定:“等阿泽可以骑的小马出生了,阿泽要叫它大猫!”
听到这个决定,众人都不由默了默。
但既然已说定,给了裴泽,大人们也没有要他改个名字的念头。
裴夫人这些日子日日被裴泽哄着陪着,对裴泽简直是疼爱之情满的往外溢,心中甚至颇为赞赏裴泽的取名方式:天真烂漫,果真十分有趣。
裴泽得了大猫,也没忘了他的“糟糠”宠物小马,跟着明棠回了诚毅堂,立时蹲在小马面前嘀嘀咕咕:“小马小马,你明年就有大猫作伴啦!不过大猫不是猫,大猫是一匹比你大很多的小马…”
一旁听着的明棠看了看正舔爪子的猫咪,再想想还在照夜腹中的“大猫”,深深觉得,裴泽实非凡人。
犹记得这孩子先前还是个一字一顿先生呢,这么快就能说绕口令了。
难得居然还没把他自己绕进去。
晚间,祭过灶神,一家四口聚在静华堂用了顿热闹非凡的晚饭,明棠与裴钺相携回了诚毅堂,终是忍不住有些好奇:“小年饭都不与国公一道用吗?”
嫁进来这些时日,她只在成婚那几天见过定国公,自然知道这其中别有缘故,却没想到小年夜这样的时候,一家人也仿佛把定国公忘了一般。
命旁人退下,裴钺拈起枚小小的茶杯在手中把玩,语气淡淡:“他不来最好,若来了,怕母亲吃不下饭。”
因事涉长辈,裴钺对往事也只是略微窥见一二,此时不便多说,话到此处,便止。
思及自己说得毕竟有些简短,怕明棠不能领会裴夫人对定国公有多厌恶,裴钺补充道:“母亲心里,他早没了。”
这个语序……心里早没了他,和心里他早没了,可是大不相同。
话说到此处,明棠心中便也有了数:裴夫人与定国公之间,比她想的还要嫌隙更深些。
明棠对裴夫人也算是有几分了解,知道她是个宽宏的人,不可避免地有些好奇,定国公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事,与裴夫人之间闹僵成了这样。
以至于已经年过半百,依旧不能释怀。
但,明棠此人,素来对人不对事。她与裴夫人关系十分融洽,丝毫没有要做多余的事去探求她“心结”的意思。
管他定国公做过什么,过去的便已过去,裴夫人如今日子舒心,何必再回忆旧事?她只要跟裴夫人保持统一战线,坚定站在裴夫人一边就好。
见明棠自顾自陷入沉思,似是忘了身边还有他这个人,裴钺轻轻将杯子放在桌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吸引了明棠注意力后,起身,朝明棠伸出手。
明棠略带几分不解,将手覆在她掌心,下一瞬便被裴钺握紧:“反正他管不到我们的事,有这功夫,幼娘不若与我一起早些安歇了吧。”
说罢,牵着她朝内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