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江水悠睡在皇帝身旁,突然觉着皇帝在发抖。
她起初以为皇帝要起身了,悄悄地半睁眼睛看向旁边,却见少年皇帝背对自己缩起身子,竟如同受冷或者受惊一般的蜷缩姿态。
江水悠心中诧异,却又不敢惊动皇帝。
如此看了片刻,皇帝突然慢慢地放松下来,江水悠大胆倾身而起,向皇帝脸上看去。
赵踞仍是闭着双眼,显然仍在梦中,但此刻皇帝的脸上却透出了一抹极为恬淡的笑意,仿佛是梦见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
江水悠看着皇帝俊美的容貌,睡梦中的少年依旧是眉目如画的样子,江美人抬手,几乎忍不住想要碰一碰赵踞毫无瑕疵的脸。
但在纤纤手指还未碰到赵踞的时候,皇帝的神情突然产生了另一种变化。
剑眉的眉峰微微蹙起一个令人心疼的弧度,皇帝脸上的笑意在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无法形容的仿佛怅惘,又像是有些悲伤的表情。
江水悠看的呆了,她的手往前一探,下意识地想唤醒皇帝,但手指将要碰触到皇帝脸上的时候,却又及时收住。
也许……是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偏偏就在这一迟疑的瞬间,江水悠突然听见,自皇帝口中喃喃地念出一个名字。
与此同时,原本沉浸在梦魇中的皇帝突然睁开了眼睛。
猝不及防,江水悠惊疑的的目光跟皇帝对上。
虽然才从梦中醒来,皇帝的眼神却是极凌厉的样子,跟方才江水悠所见过的那个并无锋芒的少年判若两人。
但迎着皇帝凝视的眸子,江美人也发现了自己如今的姿势跟处境是何等的尴尬。
“皇上……”幸而江水悠反应极快,眼神中的惊愕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微笑:“臣妾方才察觉皇上好像动了动,还以为皇上要起身了。”
赵踞并没有做声,一双冷冽的眼睛盯了江水悠半晌,才慢慢地坐起身来。
“什么时辰了?”皇帝转头问。
外头伺候的太监听见动静,早回禀道:“回皇上,还差两刻钟就到寅时了。”
江水悠轻声道:“皇上,时候还早,不如再睡会儿吧。”
赵踞扫她一眼,垂眸想了片刻,忽地问道:“你方才看见朕动了?还看见什么没有?”
江水悠忙道:“臣妾只察觉皇上微微一动,刚要起来看您,您就醒了。”
赵踞“嗯”了声:“那你,有没有听见朕方才说过什么?”
江水悠面露疑惑之色,又微笑道:“皇上几乎是跟臣妾同时醒来的,臣妾还迷糊着呢,皇上说了什么?是不是叫了臣妾?都怪臣妾睡得太沉了,竟没有一早察觉,请皇上恕罪。”
在江水悠回答的时候,赵踞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在审视着面前这个人口中说的每一句话的真假。
终于赵踞道:“没什么。时候还早,你先睡吧。”
说了这句,皇帝便翻身下地,外头的太监见状,知道皇上要起身了,忙纷纷地进来伺候。
江水悠也忙起身在旁恭等着。
等到皇帝更衣离开之后,江水悠才敢重新退回了榻上,手指在底下的龙床之上轻轻抚过,江水悠想到方才无意中听见的那个名字,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惊异的表情。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江美人隐隐明白了皇帝对待小鹿姑姑的态度为何会是那样微妙。
***
寅时不到,正是夜色最浓的时候。
虽然是六月了,这个时辰走在空旷的紫禁城中,仍有丝丝清冽森凉扑面而来。
头顶暗黑色的天幕上,还有星子闪闪烁烁。
整个紫禁城里,连最下等的奴役都还在睡眠之中,身为九五至尊的皇帝却已经起身操劳。
雪茶跟在皇帝身边,几乎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偷偷地看了一眼身姿挺拔的皇帝,雪茶公公情不自禁在心中哀叹:“皇上如此勤快,虽然是国家百姓的福气。但对本公公而言却不是好事,皇上自然是龙精虎猛的撑得住,但本公公却实在是危乎殆哉,这样下去,恐怕这条小命要早早地断送了。”
本以为皇帝纳了后妃,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改一改之前的作息了,毕竟谁不稀罕抱着美人儿一觉到天明呢?
连不近女色的雪茶公公都知道那句什么“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没想到赵踞除了有罕见的两次破例,其他多半时候却依旧雷打不通的寅时而起。
如今更是变本加厉,算计起来,皇帝一夜的睡眠时间勉勉强强能够一个时辰。
这如何了得。
雪茶在胡思乱想之中,陪着皇帝进了御书房。
桌子上还有些折子并没有批完,赵踞一撩龙袍坐了,却并不忙着去拿,反而坐着出神。
御书房的太监送了参茶上来,赵踞也忘了喝。
雪茶在旁边看的奇怪,便大胆提醒:“皇上,这茶都要凉了。”
赵踞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雪茶一眼,待要去取那杯参茶的时候,突然说道:“以后不管是谁侍寝,一概不许留宿乾清宫。”
雪茶大惊,这道旨意虽然意外,但对雪茶而言,这简直是等于变相地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