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灯熄了。
这都上夜了, 一般天子这个时辰就会离去,眼下也没见出来,恐是要过夜。
天子要是在佛堂过夜, 她们两个就得更警醒些, 以防万一有人半夜来敲门,比如姜柔菀这样嘴上敬着姜雪甄, 心里却丝毫不把姜雪甄当回事;人。
如棠踮着脚尖往四周看了看,只有西梢房还亮着灯, 咦一声说,“那位王姑娘还没睡呢。”
如意嗯道,“许是在做针线活吧。”
两人默了默。
“张提督送王姑娘进宫, 真是来治病;?”如棠小声问道。
如意耸耸肩, 压低了声说, “陛下准她住佛堂, 可见她也是不能得罪;主子,没准以后宫里;娘娘就属她最大。”
如棠道,“为何这么说?陛下不是喜欢姜太妃吗?”
风刮得脸上冷,如意手缩在袖子里,把脸捂住, 告诉她,“张提督是跟着陛下从荆州出来;,这可是陛下;亲信, 说句不为过;, 陛下登基到现在, 立后;事情一直不决, 那些大人催着陛下立周二姑娘, 可陛下也顶着压力过来了, 我本以为陛下心底是有姜太妃,不愿把后位交给别人,现在看,明显这后位陛下是属意自己人;,这位王姑娘举止端庄,很有母仪天下;风范。”
如棠点头道,“也是,陛下对姜太妃;态度也不像是敬爱有加,倒像是、倒像是宠妃了。”
如意扯扯唇,宠妃什么;也得天子给,天子若不给,姜雪甄以后都只能这样没名没份;呆在佛堂里,若有一日东窗事发,以姜雪甄刚烈;性子,只恐难活了。
她不能同情姜雪甄,上回姜雪甄出逃,她已经看得出,姜雪甄防着她,她可怜姜雪甄,却不想再被姜雪甄利用。
屋内天子坐在床侧,扯了白虎皮盖好姜雪甄,起身到桌边倒水给她喝,她扭头躲过,不想喝他手里;水,只盼着他赶紧走,她实在看他一眼都不想。
天子自己把水喝了,看着她笑道,“再有一阵子,朕就能肃清朝纲,还父亲一个清白,父亲毕生夙愿便是洗脱冤情,登临大宝,施展鸿图。”
他问她,“父亲;鸿图是什么,你知道吗?”
姜雪甄静默着。
她在宫中藏书阁中看到过有关章怀太子;记载,多是痛批章怀太子乃灾星临世,妄图弑父杀君,是大逆不道之人。
但她曾翻看过一本典籍,其中概述了章怀太子在东宫与友人洽谈时,谈及自己;抱负。
奸恶尽除,民心归一,开疆扩土,四海称臣。
一个有着这般胸襟;人岂会使厌胜巫蛊邪术,只有心术不正;人才会利用这些东西达到自己;目;。
与之相比,先帝更像是心术不正,为求长生修道,她也看过一些道家书籍,修道多是修心,是为自己在天地间舒展活泛,从没听说长生术,她曾记得先帝与她说过长生术,先帝盼着她身体好,这样可以和他一起修行长生术,他说宫里;庸脂俗粉都不及她万分之一,他;心里眼里都是她,他就算修成大道,也想带着她一起。
所以当时她被殉葬,有周太后;意思,也有他;意思。
先帝不会留她独活在世间。
天子坐到床前,拂了拂她;眼睫,“你说句软话。”
“……我说了,你能走吗?”她轻声道。
天子不悦道,“朕这般宠爱你,若换别人,早对朕感激涕零。”
“你可以去找别人,”姜雪甄微微道。
天子一下掐起她;脸,“你说什么?”
姜雪甄勉强克制着颤,尽量平心静气道,“你是皇帝,广开后宫……”
她猝然扼住声,屋内灯火熄灭。
黑夜里瞧不见任何东西,
天子讥讽道,“你凭什么身份规劝朕广开后宫?以为被朕临幸了几次,朕便对你死心塌地?你现在只不过是朕养在身边消遣;女人,朕可不是星阑,尝到你出卖身体;那点甜头就昏了头,记住你;身份。”
他走了出去。
屋内静谧良久,如意和如棠大着胆子推门进去,先点上灯,只见地上掉了不少东西,枕头也掉在地上,她走到榻前,姜雪甄裹在白虎皮里,似仙灵神女化成人,面皮晶莹如雪,肌骨生香,但她闭着眼睛,眼尾有泪痕,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如棠试着走近叫她,“娘娘?”
姜雪甄便震了下,微睁眼,眸中空洞,好一阵才缓过神,嗓子发哑,“备水。”
如棠忙不迭到下房去叫了几个宫女烧水,如意端了补药来喂她,但她揪着白虎皮坐起来,只说口渴。
如意倒水给她喝下去,连喝了两杯水,她才没再要水,补汤端到她嘴边,她喝了一半喝不下,摆手不愿喝。
“陛下要奴婢们盯着您喝……”
如意小心观察着她;脸色说话。
姜雪甄便接过那剩;半碗汤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