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顾尘凝目, 眼神在棋局与棋局分解间来回。 顾铭亦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泰顺三年,一个姓米的掌柜有意接近黎家,之后借银, 借到银便到绝煞楼挂牌杀人。黎家得信时挂牌上的人已经全部死了,因此没多久就被灭了门。这些跟方阔一册话本里的情节一模一样。而那册话本只一本,就放在释峰山下的一家书屋里。 方阔跟黎上说,黎家灭门后, 他就再没写过话本,这二十年亦一直在追踪米掌柜。 黎上、阎晴并不信任他。他们对我在叙云城的遭遇起了疑, 怀疑一剑山庄娶南雁城秦家旁支独女的事也被方阔编进了话本, 与我和喜一几次分析。我们深以为泰顺十九年湖山廊亭东家突兀来信, 就是针对一剑山庄的起点。 黎上讲东明生为人清高,还在自家庭院搭茅庐,对三国武侯尤其向往。阎晴便建议我回来查一查东明生布的那残局,她说清高又自以为是的人大多狂妄。 一语中的。 儿子也没想到东明生竟真狂妄至斯。他的残局里, 步步绵里藏针。我与曾外祖下了三天,发现只要白子稍微贪多, 结局都是全军覆灭惨不忍睹。” 顾尘三十二岁从他父手里接过一剑山庄, 从此日日三问己身,就怕自己行差踏错毁了顾家几代心血,辜负了那些为一剑山庄而死的门人。看着残棋局, 他不明白,亦想不通。一剑山庄与湖山东家谈不上什么交情, 之间也无龃龉, 东明生何以如此? “方阔为什么在他的话本里将坦州黎家灭了门?” 顾铭亦回:“他的话本里西北豪富黎家是大奸之商。” 轻嗤一笑,顾尘转身面向儿子:“黎家若是大奸,那三十年前江南道那场洪涝, 饿死的百姓何止几百上千?黎家遭灭门,蒙人为什么给收尸?仅仅是因为黎家寻常打点的多吗?” 难得见爹发火,顾铭亦看着,心情难言。 “不是,是黎家为富始终坚守着达则兼济天下。”顾尘面上无笑:“方阔不是总游走在外吗,他有去过现在的江南道吗?他凭什么以为黎家是奸商?” “黎上说,大概是因为黎家趁洪涝在南边置地的事。” “方阔清楚洪涝灾情吗?黎家是买地了,但那年地里颗粒无收。黎家一文没少向官家交了税银,又雇佣劳力耕种,管百姓口饭,次年才把田佃出去,佃租一成。这是大奸?我顾家行事又哪里不合他眼了?” 里间秦向宁听丈夫这口气也躺不住了,起身穿了件外衫走出。 “娘。”顾铭亦行礼。 秦向宁瞥了他一眼,去到桌边,拿了几张纸来看。她自幼受祖父教,对棋极精,故观棋局走势比顾尘要轻松许多。结合刚听说的,仅三十息,她就已了然其中事,放下纸两手叉腰目视前方,直问:“黎上阎晴那是怎么打算的?” 顾铭亦回:“将计就计,摸查米掌柜。” “好主意。”秦向宁赞赏。 顾铭亦瞄了他爹一眼,又道:“他们跟一界楼合作了,一界楼会及时地为各方提供讯息,让大家都清楚事态动向。” “聪明。”秦向宁转身看向儿子:“多学着点吧。”已有计划,那就不用她再费心思了,甩着细胳膊回里间睡觉,只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向丈夫,“我记得东明生前年还是大前年办了六十大寿?” “去年办的寿。”顾尘笑回。 “噢…”秦向宁轻眨了下眼睛:“都六十一了?”粉淡的唇微微张合,“比我爹娘两人加起来活的还多几年,够够的了。” 嗯了一声,顾尘笑看着她。 这就是外人眼里柔弱的秦向宁,顾铭亦颔着首,嘴角微微上扬。与爹又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轻风堂。次日一早他才练完剑,时梁就急匆匆来。 “师兄,阎晴在叙云城当街摘了孤山的脑袋。” 什么?正捧水洗脸的顾铭亦愣住,水从指缝偷偷溜回盆里。 “采买带回的信,外面都传遍了,也就咱们昌山地远,消息滞后。”时梁走近,眼里光亮:“被阎晴摘脑袋的时候,你猜孤山什么模样?” 顾铭亦回过神,连捧水扑脸。阎晴跟黎上绝非冲动易怒之人。当街杀孤山? 时梁冷笑:“孤山被摘头的时候,穿的都不是僧衣,头上还粘了发。而且,他在叙云城还有座宅子。” 阎晴本来就对孤山存疑,难道是他们拿着证据了?顾铭亦洗好脸,早饭也不吃便往轻风堂去。 “哎哎…等等我。”时梁追在后。 如果是拿到证据了,那这几天一界楼应该会有讯来。顾铭亦暗舒一口气,这样最好,他不太会演戏,耳中复又响起阎晴那句“虐恋情深深”,浑身寒毛都直立起来。 在勐州城歇了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