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坠越深,那一丝怀疑还是瞬间瓦解。 他根本不敢赌。 到头来,还是遭了她的算计。 “连炭盆炉火都已准备妥当。”他道:“是我低估你了。你为了拿回脉望,不仅夺人情根,竟那种话都能信口拈……” “不是信口拈来。” 司照道:“你以为我会因为一条情根,就一而再、再而三的由你耍弄?柳扶微,你……” “殿下第一次作诗是五岁,是曲江宴上的一首《君子策》,令本欲投河的落地游举子重燃生机;第一次策论是在七岁,与你辩礼的是帝师邹文老先生,辩题是‘为君者,义利孰重孰轻’;第一次破获的案子是‘墨牍案’,还有……第一次除妖途经河南道,长街千人,你下令不许行跪礼,才害得我没看到你。” 这一句,终于令波澜不惊的太孙殿下脸上露出了裂缝。 “我承认,我是为了拿回脉望才图谋不轨,但我真正所图,是殿下,所谋,也是殿下,让我下定决心行此离经叛道之举的,从一开始,就是殿下你。”她道:“否则,我为什么要打破天书,为什么要折返回青泽庙,又为什么会……愿意陪同殿下共闯熔炉阵?” 柳扶微又往前一步:“只因,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爱慕殿下。” 今夜风很大,刮得窗前的灯笼不住摇晃。 晃进他的眸中,他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转身看她。 而她心如擂鼓。 其实,不论是情丝绕还是夺人情根,共同之处都是让对方钟情于自己,心甘情愿的为自己付出。但此法多用于天生多情者,有人生来淡薄于情/事,或是极其理智、拥有极其强大的自我约束之能,纵使拿走他们的情根,也有大降其效的可能。 显然,一个中了情丝绕都尚且自控如斯的太孙殿下,正是这种人。 更别说在此以前,他根本就没有喜欢自己。 如果让他认定自己只是利用,那么哪怕情根在手,他一样会对她“秉公查办”,说不定……还会变本加厉。 要打消他的质疑,最合理的理由,自然便是爱慕他了。 柳扶微自觉自己这番话,也算真情实感,倾慕和爱慕,无非一字之差,算不得是谎话吧? 一双纤细的手握住他手,“殿下,我说了这么多,你就没有话对我说么?” 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指节发白,他竟然语塞:“你……” “你”什么,念了三次,没有下文。 青葱的指尖轻轻蹭过他手心,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乱撞,他垂眸,对上了她的眼。 厚厚的毯子下,单薄的肩膀轻轻耸动,墨发的碎发贴在惨白的脸颊上,看去当真冻得不像话了,但望来的眸子澄澈如水,不曾有过一丝闪避。 想挪开,但根本挪不开。 只默然一瞬,他听到自己开了口,不知是自问,还是问她:“可否想过,也许你,只是……一厢情愿?” “只要能和殿下在一起,我心甘情愿。”她道:“殿下就当我卑劣,我也只是想要为自己多争取一次机会,就算今日殿下是因情根对我心软,难保他日不会对我付诸真心呢?” 如此理直气壮,浑不似羞涩求爱的小娘子。 可他偏偏将她整个人望入了眼底。 那种感觉,就像什么呢?像是溺水的人看见了浮木,哪怕身上每一寸理智都竭力对抗对他说: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不要相信…… 依旧抑制不住生出了那万分之一的念头:若是真的呢? 柳扶微看他仍不肯松口,道:“倘若殿下仍是不愿意,可否再多给我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 “我只借殿下情根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会交还予你。若到时殿下心中仍是没有我,无论是要再送我去神庙,或是治罪,我都绝无怨言。” 司照心口莫名一窒,他第一反应是:她竟还想将情根还给我? 柳扶微则在为自己这一提议暗暗叫好:一个月时间,应该够我救人、开陋珠找回记忆、再将善后之事办稳妥了。 至于如何圆这倾慕之说……我先看看能否将情根里这些记忆清了,若实在做不到,大可提前归还,到时他就会想,明明被夺了情根却对我无丝毫感觉,定及早劝我死心,我再假意伤怀一番,岂不顺理成章? 柳扶微故意伸出手指:“你要是还不同意,那就……摘掉我的脉望,让我早早死了好!” 明知这是故作姿态,可她一个“死”字,还是令他鼻尖冒出一层薄薄的汗。司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你……先去换一身衣服,回来再说。” 咦? 听出了他话中缓和之意,柳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