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太后手里转着一串佛珠, 看宫女们收拾食屉。
这是今日要进给太上皇的汤羹。
碧珠赔笑道:“娘娘到底是疼商大姑娘, 由着她自己拿主意了。”
商太后想起商婵婵那些匪夷所思的话, 不由一笑:“果然是商铎的女儿。她爹能随手就将儿子送给人家林家,当女儿的就敢红口白牙说做寡妇。”
碧珠也不敢说话:您也姓商, 俗话都说侄女像姑姑呢。
商太后扶着碧珠的手起身:“罢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等此事完了, 本宫就做个天聋地哑的老太婆,在凤景宫里颐养天年吧。”
这里商婵婵还在为自己“汤后吐真言”而懊悔。
“其实林姐姐,我就是赌气。就算姑姑给我指婚旁人, 人家也是无辜的啊,只要不是孙绍祖那种禽兽, 咱们也不至于下此毒手,和离就是了。”
黛玉心道, 谁与你是咱们。
然后伸手捂住她的嘴:“好了, 我看你捡了几天佛米,还没清醒过来呢。”
她提起佛米来, 商婵婵才反应过来, 连忙趁云珠不在,将剩下没捡的大半碗米倒了许多到另一只碗里,准备偷工减料。
心道:古人真会折磨人, 将我这种豆蔻少女都快折腾成帕金森了,吃饭手都拿不住筷子。
黛玉莞尔:“太后娘娘既然肯让我见你,说明是消气了,不必闹这些小聪明了。我这里还有件好消息要告诉你。”
“后日清晨, 谢公子与五皇子会先进宫来与皇后辞行。太后娘娘允了你代她去送一送。”
商婵婵愣住了,随后表示惊喜来的太快简直令人无法接受。
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然后就因为抬头动作太快,又开始头晕。
黛玉连忙扶住她,心道,这螃蟹的后劲是挺大的。
是夜,保宁侯府就收到了商太后意见更改的信儿。
有商太后命人送出来的,也有黛玉命人送出来的。
商铎跟商驰父子两人,一个拿着亲姐姐的指示,一个拿着妻子的指示,进行了短暂的会面。
保宁侯长吁短叹:“原本就是看你妹妹脾气不好,想着从小有个知根知底的孩子一起处着,也好算是青梅竹马,来日也好夫妻和睦的。”
“谁知横刺里出来闽地之事。想让两人断了,偏生两个孩子又有情分,连太后娘娘也让步了,可我这做爹的,到底放心不下。”
商铎说到后来,又想起了罪魁祸首,咬牙切齿:“都怪甄应嘉!现在关在刑部,一天三顿吃得伺候着,真是便宜他了!闽地这么多无辜的性命,他夜里也睡得着?!”
商驰一笑:“父亲,甄应嘉是该死,但也不差这几天了。现最要紧的是妹妹的事儿。”
谢翎后日就要出京了,总不能就悬在这里。
商铎挥挥手,出乎意料的光棍:“这事儿交给你了。”
“太后娘娘总说你比我强,以后咱们家也是你当家作主,等这事一完,你也不必做世子了,直接做保宁侯就是了。”
然后又瞪眼睛:“但要是委屈了你妹妹,我可不能答应。”
商驰收了笑容,郑重道:“父亲决定好了?”
商铎倒是慨然一笑:“决定好了。这五年咱们家实在可以算得上轰轰烈烈。然俗话说得好,这世上之人,皆是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
皇上这些年这么信赖我,不过是有太上皇这座大山压着。等来日太上皇驾崩,皇上再看我这样一个舅舅宰相,不知会作何感想。”
商驰轻声道:“父亲不必妄自菲薄,这五年儿子都看在眼里,皇上待父亲,不单是心腹臣子,也是当亲人来看的。”
商铎想起从前数十年的君臣相知,历历在目。
终是怅然:“人心易变,何况是天子之心。我不能拿咱们全家去赌圣心。”
“你我父子都是自诩聪明的人物,可别闹了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的笑话。”
商驰垂手应下。
商铎看着手里商太后的信笺:“娘娘疼爱婵婵,原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现在居然让步,有准婵婵自己拿主意的意思。
也不知这孩子,这几日在宫里跟娘娘说了些什么。”
商驰手里黛玉的信笺倒是将此事说的分明,于是他便跟父亲分享了商婵婵的危险言论。
饶是保宁侯这样喜欢信口开河的人,都有些惊了。
商驰便缓声道:“谢家旁人且不论。父亲,我当真是为妹妹取中谢翎本人。
旁人家娶亲,都唯恐女儿家身子弱,然谢翎却是明知道妹妹曾经有过离魂之症,全然不计较不说,还只一片真心护卫她,都想到我这做兄长的前面去了。”
商铎听儿子此言,沉吟良久才道:“你们兄妹一向走得近,你媳妇儿更是与婵婵亲密无间——此事就交给你们夫妻了。”
商驰郑重道:“父亲放心,无论是妹妹,还是保宁侯府,儿子都会竭尽所能,不负父亲的教诲嘱托。”
保宁侯这才哈哈一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驰儿,你也不必紧张。咱们到底是皇上的母家,只要我退的得当,咱们家不但不会走下坡路,反而会更上一层楼